镇子与县界的交界处，一栋低矮建筑的霓虹灯招牌在黑暗中苟延残喘，滋滋作响。一个用红色灯管勾勒出的蛇头，正吐著断断续续的信子。

“蛇坑”酒吧。

门口，一排造型狰狞的改装哈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著金属的冷光，像一群在路边打盹的钢铁猛兽。每一辆车都像是主人性格的延伸，囂张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凯尔將那辆破雪佛兰停在马路对面的阴影里，熄了火。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静静地看著后视镜中的偽装过的自己，一个刚从墨西哥拉货回来，被老板剋扣了工钱，恰巧路过此地，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倒霉蛋。

推开“蛇坑”沉重的木门，噪音和热浪瞬间將他吞没。震耳欲聋的乡村摇滚，男人粗野的咆哮，女人尖锐的笑声，混杂成一锅，让凯尔好不適应。

凯尔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吧檯后面，一个体重足有三百磅、胳膊上纹著一条吐火恶龙的酒保，正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著一个永远也擦不乾净的玻璃杯。

舞池里，几个穿著皮衣的男人搂著浓妆艷抹的女人疯狂地扭动，像一群被撒了盐的蛆虫。更多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卡座里，赌钱、吹牛、交易著见不得光的货物。

这里是蛇的巢穴，而他，是孤身闯入的狼。

他走到吧檯前，坐在一把高脚凳上。

“威士忌，”他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幣拍在吧檯上，“最便宜的那种，能烧穿喉咙就行。”

酒保连眼皮都没抬，从吧檯下拿出一个没有標籤的酒瓶，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推过来。那顏色看起来就像是从生锈水管里放出来的。

凯尔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股工业酒精的味道。他面不改色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像一道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他咳了两声，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反应，完美符合一个落魄酒鬼的人设。

他没有急著寻找目標，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那杯“马尿”，耳朵却像雷达一样，过滤著周围的噪音。

“……那帮墨西哥佬，真他妈的抠，说好的一千块，到手就他妈剩六百……”

“……听说了吗？『蝰蛇』老大这次搭上了达拉斯那边的大人物，下一批货，够我们逍遥快活一整年……”

“……別他妈提了，我那辆『肥仔』的化油器又坏了，比利那混蛋说修好得三百块，他妈的怎么不去抢……”

比利。

凯尔的心里，一个名字被標记了出来。他记得资料里提过，“公路之蛇”的二號人物，杰克·科尔最信任的副手，外號“疯狗”比利，以残暴和一手出神入化的改装摩托车技术闻名。

他转过头，装作对邻座一个同样在喝闷酒的瘦高个来了兴趣。那人穿著一件褪色的法兰绒衬衫，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被生活压垮的本地农夫。

“嘿，兄弟，”凯尔晃了晃酒杯，主动搭訕，“看你的样子，日子也不好过？”

那人抬起眼皮，看了凯尔一眼，嘟囔道：“还能更糟吗？我那该死的皮卡，又拋锚了。镇上那个叫汉克的疯子，换个分电器的钱，够我买一头牛了。”

“汉克？”凯尔心里一动，脸上却露出感同身受的愤怒，“別提了！我老板就是个吸血鬼！说好的运费，非说我超速吃了罚单，扣了我两百块！德州的条子，鼻子比狗还灵，我他妈开六十五迈都能被他们逮住！”

这番抱怨成功拉近了距离。瘦高个来了精神，开始大倒苦水，从他老婆的嘮叨，到玉米的收成，再到州政府那该死的税收政策。

凯尔耐心地听著，时不时附和两句，把一个底层劳动人民的辛酸和愤懣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真的，”瘦高个喝完最后一口酒，压低了声音，“有时候真想跟『蛇坑』这帮傢伙一样，干一票大的，然后去他妈的帐单和税！”

“他们？”凯尔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群骑著破铜烂铁到处惹事的混混罢了。警察不管他们？”

“管？”瘦高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次两个州警想进来查驾照，你猜怎么著？被人从后门架出去，扒光了衣服扔在仙人掌丛里。『疯狗』比利亲手乾的。他说，『蛇坑』是他的地盘，上帝来了都得先敲门。”

“『疯狗』比利？”凯尔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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