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春午后的火车站,人潮汹涌如同开闸的洪流。
刺耳的汽笛声、广播的嗡鸣、各地乡音的呼喊交织成巨大的声浪漩涡。陈锋裹著袄,逆著人流在站台出口处焦急张望,目光在攒动的面孔中快速搜寻。
两点五十,k字头的绿皮火车缓缓停靠。
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拥挤的绿皮车厢门挤出,茫然四顾。
父亲陈国华穿著深灰色中山装,身板硬朗但已显出风霜刻痕,推著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
母亲江慧紧跟其后,手里提著一个的白色小提包,另一只手提著一个旅行袋,布头巾下露出写满旅途疲惫却掩饰不住兴奋的脸庞。
“爸!妈!”陈锋连忙挥手,挤开人群迎上去。
“小锋”陈国华一眼看到儿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哎呀!我的锋儿!”江慧快步衝过来一把抓住陈锋的手臂,从头到脚反覆打量,眼眶一下就红了,“瘦了!黑了!……可算见著了!”手掌紧紧攥著儿子的胳膊,力度大得仿佛怕他跑掉。
“妈,不瘦,结实了!”陈锋笑著接过母亲江慧手里的旅行袋,又去夺父亲手中的行李箱,“爸,给我!”
“沉!別碰!”陈国华躲闪了一下,终究拗不过儿子,让他抢了过去。
看著儿子比自己还高半头、肩膀宽阔了许多的模样,他咧嘴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如沟壑,“好小子,是壮实了!”
陈锋轻鬆推著箱子,另一手稳稳地搀扶著激动到有些踉蹌的母亲:“先出站,这儿太吵!”
穿过汹涌嘈杂的站前广场,一家三口坐进计程车。
陈锋报了个名字,司机直奔酒店方向。
车里,江慧紧紧挨著儿子坐,捏著他的手细细看,絮絮叨叨地问著冷暖:“吃饭准时么?钱够不够?住在啥地方啊?”
陈国华则坐得端正些,从车窗外掠过的陌生而高大的建筑上收回目光,低声问陈锋:“那剧组的事,真成了?不是逗我们开心的吧?”
儘管电话里已確认,但亲眼见到儿子前,总觉得不真切。
“爸,千真万確,过两天就带你们去片场看看!”陈锋笑著安抚,“先吃饭去,找个乾净地方给你们接风!”
车子停在一家颇有名气的京味家常菜馆门口。陈锋特意选了个小包间。
服务生递上菜单,陈国华一看价格,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压低声音:“太贵了,隨便吃点……”
“爸,妈,这次听我的!”陈锋不由分说,点了几样招牌菜,特意加了一份烤鸭。
看著陆续上桌、冒著热气的精致菜餚,尤其片得薄如蝉翼、透著油光的烤鸭片,江慧侷促地搓著手:“哎呀,这得多少钱……”
“妈,你们辛苦一辈子,我请你们吃顿好的理所应当!”陈锋给父母卷好鸭饼,递到他们手里,“尝尝,京城烤鸭,就得趁热!”
一顿饭吃得格外温暖。饭菜可口,但更让陈国华和江慧心头熨帖的,是儿子的懂事和那份稳稳的掌控感。
那个还需要他们操心吃穿的少年,似乎真的在京城扎下根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踏入灯火通明、铺著厚厚地毯、水晶吊灯光芒璀璨的大堂,闻著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氛,陈国华和江慧同时止住了脚步,如同踏入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江慧紧紧抓著儿子的胳膊,小声惊呼:“锋儿……这……这得多少钱一晚啊?这比咱们县政府还气派!”
陈国华搓著手,佯装镇定地抬头环顾天板上那些晃眼的水晶灯,嗓子有些发乾:“別瞎说……孩子挣钱给你还不好,安心享受吧你就。”
陈锋在前台快速拿了备用房卡,引著父母走向电梯。
当电梯平稳上升到他们所在的楼层,走出电梯看到铺著地毯、静悄悄的走廊时,那种与家乡截然不同的、近乎逼仄的洁净与安静感再次衝击了两位老人。
推开套房的厚重房门。
宽大的客厅、明亮的落地窗、真皮沙发、整齐得体的家具陈设……这一切在江慧和陈国华眼中,既陌生又带著巨大的压迫感。
“锋……锋儿?这……这一晚上得……”江慧声音都变了调,心疼地几乎要掉眼泪。
“妈,別担心!”陈锋立刻打断,把两位老人拉进温暖的房间,“这次签合同挣了点钱,就想让你们住得舒服点,放心吧,以你儿子的本事,以后会挣更多!”
他径直推开主臥的门:“爸,妈,你们住这间,带单独的大洗手间,洗澡什么的方便,浴缸都消毒乾净了!”
陈国华探头看了眼那宽敞整洁、大床软得像云朵的臥室,再看看那个比他家整个洗澡间还大的浴室,以及那个足以躺进去一个人的白色大浴缸,喉咙发乾,愣是没说出话。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睡好的!”陈锋语气不容置疑,“快把东西放下,洗把脸,一路累坏了吧!”他不由分说地把母亲的小布袋放到主臥的梳妆檯上。
江慧看著儿子坚定的眼神,再看看这比梦里还要好的房间,心里又是酸又是甜,终於慢慢放下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光洁的桌面,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璀璨的都市灯火,喃喃道:“真是……做梦一样……”
她的脸上,那份一路的疲累终於褪去,被巨大的欣慰和些许不知所措的感动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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