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安稳的在剧组待了下来。
自从上次解决了隱患之后,李扬对陈锋態度好了不少,甚至閒聊中知道了陈锋的目的是学习做导演之后,亲自给他讲述一些拍摄理念。
陈锋將其和自己在时空训练舱中的经歷互相印证,感觉收穫颇丰。
果然,模擬的和真实的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复杂环境的拍摄,注意事项太多了。
这个地方没有信號,想要打电话都要跑到很远的一个小山头上才行,陈锋偶尔会上去坐一会。
给父母打个电话,和小刘閒聊几句,甚至还提出这边结束就去探班,小刘电话里面的欣喜毫不掩饰的透露了出来。
拍摄不断地进行,陈锋也在不断地学习。
在閒暇时间,他也会和这些矿工聊天,给大家买一些吃喝的东西,都是些淳朴的人,大多都是生活所迫,才会下矿。
当然,陈锋也没少和他『曾经』的偶像王保强交流,对这个略显矮小的靦腆少年,陈锋也是颇有好感,双方加了好友。
一段时间下来,也是彻底混熟了。
终於,到了杀青的日子。
8月19日。
最后一场戏,是“矿工洗澡”。
场景设在一个用塑料布和木板临时围起来的、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澡堂”里。
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悬掛著,光线浑浊。
几个巨大的、锈跡斑斑的铁皮水箱架在简易炉灶上,里面的水冒著热气,但水面漂浮著一层可疑的油污。
王保强和其他几个“矿工”脱得赤条条,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们身上布满了煤灰、汗碱和不知名的污垢,一道道黑色的沟壑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身体轮廓。
热水从水箱的破口处流下,冲刷著他们的身体,浑浊的污水顺著脚踝流进骯脏的下水道。
他们没有交谈,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只有水流冲刷身体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迴荡。
李杨蹲在监视器后面,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他的呼吸似乎都停滯了。整个剧组鸦雀无声,只有摄像机的运行声和水流的哗哗声。
“cut!”
李杨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却带著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解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杀青了!”
他喊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
整个片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覷,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茫然,隨即是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许多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或者靠著冰冷的墙壁滑落。
王保强依旧赤身站在水里,热水冲刷著他,他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结束”意味著什么。
烟火师老赵默默地收拾著最后一点器材,动作缓慢而沉重。
李杨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別的什么。
他看向那片简陋的“澡堂”,看向那些赤裸的、麻木的身体,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释然,有悲悯,还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完成感。
陈锋站在角落,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手中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已经合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衝击力,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这不是一场戏的结束,而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生存挣扎的缩影被定格!
电影的力量,艺术的力量,现实的力量,在这一刻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电影的本质,不是风雪月,不是明星光环,而是用最真实的影像,去刺痛人心,去拷问灵魂!
他看到了导演的使命,不仅是讲故事,更是肩负著揭露真相、传递力量的沉重责任!
他更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漫长、艰辛,却充满了无可替代的意义!
煤灰的气息、汗水的酸餿、劣质菸草的味道、还有那浑浊污水中散发出的绝望气息……
这一切混合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深深地烙印在陈锋的记忆深处。
杀青的“庆功宴”,是加了点肉末的燉白菜和硬邦邦的馒头。
李杨端著半碗散装白酒,走到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陈锋面前。
“陈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复杂,有疲惫,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谢谢你,没有你那九十万……这片子,可能真就烂在矿洞里了。”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让他皱紧了眉头,“这钱……我会想办法……”
陈锋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位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导演,看著他眼中那份属於艺术家的执拗和属於倖存者的疲惫,心中涌动著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郑重地举了起来:
“李导,这钱不用急著还。”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嘈杂而疲惫的片场中显得格外清晰:
“能亲眼见证《盲井》的诞生,能在这里学到这么多东西,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回报。”
他看著李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九十万,买到的不是分成,是我导演路上的第一课,这堂课,价值连城。”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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