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內的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子瑜靠在sana怀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当她的目光终於聚焦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时,一股更深的寒流瞬间席捲全身!
是他!
那枯槁的面容,那毫无生气的脸——
正是当初在寺庙后堂,起身迎接她母亲,並將她强行按在蒲团上的那位长老!
那张脸深深烙印在她的恶梦里!
屋內三人,江时起、林默、sana,身体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警惕地盯著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老和尚径直走到距离江时起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微微抬起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目光落在江时起紧锁的眉头上,用一种平缓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调开口。
“真像啊……江施主。”
江时起心头剧震!他认识我?!
老和尚似乎並不在意江时起的震惊,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
“贫僧净尘。观周施主气色,心障已生,琉璃蒙尘,倒是可喜可贺。”
他对著子瑜的方向极其轻微地頷首,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子瑜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將脸更深地埋进sana怀里。
“贫僧此来。”
净尘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江时起脸上,空洞依旧。
“非为寻衅为敌,亦非为追討『失物』。”
屋內一片死寂,只有子瑜压抑的抽泣声和sana紧张的呼吸声。
“令尊江临雾先生,与老衲昔年在神州大地,曾有一面之缘。”
净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江时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算起来,江施主亦是故人之后。”
父亲?!
江时起的瞳孔骤然收缩!
失踪多年的父亲江临雾,一直是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巨石和谜团!
这个诡异的邪僧,竟然认识父亲?
一股混杂著震惊、愤怒、疑惑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瞬间衝上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死死地盯著净尘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跡,却只看到一片空洞的漠然。
净尘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如同泥塑木雕,耐心地等待著江时起的回应。
那空洞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带来无形的压力。
几秒钟的沉寂后,江时起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紧绷。
“你想说什么?”
净尘那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江时起,望向某个虚无的点。
“此地不便。江施主,隨老衲去个地方,到了,自有分晓。”
“不行!”
sana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带著哭腔。
“不要去!时起!不要跟他去!他…他很危险!”
她死死抓住江时起的胳膊,仿佛一鬆手他就会消失。
江时起感受到sana指尖的冰凉和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和对父亲消息的渴望,转过头,给了sana一个儘可能显得镇定的眼神。
他轻轻拍了拍sana紧抓著他衣袖的手背,触感冰凉。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別怕,我去去就回。照顾好子瑜,等我。”
那眼神深处,却隱藏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后,他看向林默,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保护她们”的讯息。
林默沉重地点点头,向前一步,隱隱將sana和子瑜护在身后,全身戒备地盯著净尘。
江时起转向净尘,“带路。”
…………
江南贫民窟
净尘的脚步无声,像飘在夜色里。
他带著江时起穿行在首尔光鲜亮丽的背面——
江南区那一片被遗忘的、拥挤破败的贫民窟。
低矮的棚屋杂乱无章,污水在狭窄的巷道里流淌,空气中瀰漫著垃圾和潮湿的霉味。
然而,当江时起跟著净尘拐过几个弯,深入这片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脊背发凉。
深夜的贫民窟本该寂静,但这里却透著一股诡异的“祥和”。
昏黄的路灯下,几个穿著破旧却异常整洁的男人,正慢悠悠地清扫著本已很乾净的巷道,脸上掛著……一成不变的、温和的微笑。
一个主妇在狭窄的窗口晾晒著打满补丁的衣服,动作机械,脸上也是那熟悉的“微笑”。
几个本该充满天性的孩子,蹲在角落玩著极其简单、重复的游戏,他们的小脸上,同样凝固著不属於这个年龄、这个环境的“平静微笑”。
甚至一条趴在路边的流浪狗,都显得异常安静,眼神温顺得不像野狗。
这里没有爭吵,没有抱怨,没有醉汉的喧譁,也没有夜归人的疲惫。
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被强行熨平的“寧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缓慢、有序、毫无生气。
他们的微笑,像是一张张统一发放的面具,覆盖了所有的真实情绪——
痛苦、麻木、愤怒、或者仅仅是对生活的绝望。
这片区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並被强行注射了某种名为“平和”的毒素。
这“祥和”,比任何混乱和破败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净尘停下了脚步,站在巷子中间,背对著这片诡异的“微笑社区”。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昏黄路灯下更显苍白。
“贫僧,亦是近期方至此地。”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毫无波澜地响起。
“江施主,你看这世界,光鲜之下,儘是疮痍。贫富悬殊,弱肉强食,怨憎会,爱別离……
眾生皆苦,苦海无涯!
一切罪孽、爭斗、痛苦,皆源於人心这无休无止的妄念、贪婪、嗔怒、痴愚……
这些『多余』的情绪,是焚烧魂魄的业火,是蒙蔽真性的尘埃。”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这片沉浸在死寂“祥和”中的贫民窟,动作带著一种近乎神性的漠然。
“我教义旨,乃大慈悲。
非是灭绝人性,而是净化、提纯。断情绝欲,熄心火,灭妄念,方能得见本真琉璃心,入大欢喜、大自在之境,得真正解脱。”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微笑的居民,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满足?
“此地,”净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诡异的、播种般的语气。
“便是贫僧於此间种下的一颗『种子』。以『琉璃净心』之法,洗去他们灵魂中的『杂质』,赐予他们永恆的平静与喜乐。
假以时日,此『种子』生根发芽,自可涤盪此间污秽,还一片真正清净琉璃世界。”
他的目光转向江时起,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
“周子瑜施主,本也是我等精心挑选的一颗『种子』。
她纯净、坚韧,若得琉璃净心,必能绽放异彩,泽被更广。未曾想……她竟遇见了江施主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遗憾,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更未想到,你们竟有手段,將她从『自在境』中强行拉回这苦海尘世。
此等手段,倒是让贫僧想起了当年你的父亲……江临雾。”
“荒谬!”
江时起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和寒意,他厉声打断,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这不是普度眾生!这是泯灭人性!把人变成没有灵魂、只会微笑的木偶!这叫哪门子的大自在?!”
听到“泯灭人性”四个字,净尘那木然的脸上,肌肉似乎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尘封的机器接收到一个熟悉的指令。
他那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江时起的脸上,平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迴响。
“令尊……当年,也曾这般斥责於我。”
江时起浑身剧震!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净尘的衣襟,声音因为急切而沙哑。
“你见过我父亲?!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净尘却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僵硬。
“老衲不知。当年神州一晤,令尊……手段果决。我等亦因此远赴湾岛。往事如烟,不必再提。”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些面带诡异微笑的贫民,声音恢復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直。
“如今,因江施主之故,湾岛根基亦受牵连。此间『种子』尚未成熟,老衲亦將离去。”
因我之故?
江时起脑中瞬间闪过几天前让福伯打给那人的电话。
看来,他的动作远不止於控制子瑜父母。老家的人,已经用他们的方式,直接撼动了净心琉璃宗在湾湾的老巢!
这效率,这铁腕手段……是他背后代表的力量。
净尘微微侧身,面向江时起,那空洞的眼神仿佛要將眼前这个故人之子烙印在某种冰冷的记录里。
“此地,此间人,此颗『种子』……我等离去后,是枯竭而亡,抑或……寻得新的滋养,生根发芽?一切,自有天意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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