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井刚疑惑地看看女儿,又看看被自己抓著的年轻人。
“你们……认识?”
平井桃的目光快速在江时起脸上掠过。
隨即转向父亲,语气恢復了平日的清冷,简洁地说道。
“嗯,在首尔时,通过sana介绍,一起吃过一次饭的朋友。”
解释完这句,她再次看向江时起,眉宇间带著疑问。
“江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时起终於趁机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手腕上还残留著平井刚铁钳般的手劲留下的红痕。
他揉了揉手腕,对著平井桃露出一个无奈又有点尷尬的笑容。
“momo,真巧。我来京田边旅游散心,拿著相机隨便走走,无意中发现了这里,觉得很有味道,就停下来看看。结果……”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搓手、眼神依旧热切的平井刚。
“就被平井先生热情地『邀请』进来,想让我做他的弟子,参加两个星期后的剑道比赛。”
“爸!”
平井桃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著明显的责备和一丝疲惫。
“我已经回来了!我说过,比赛我会去,我会贏!你不要再这样纠缠路过的游客了!”
平井刚脸上的热情瞬间褪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恼怒和深深挫败的复杂表情。
他眉头紧锁,原本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沉了下来,声音也陡然变得低沉而严厉,全然没了刚才推销道场时的亢奋,更像一个正在训斥女儿的父亲。
“你回来?!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回来了?!谁让你放弃那边的工作跑回来的?!
在半岛好好当你的大明星,站在你梦想的『更高舞台』上,这不是你想做的事么?!回来这个破道场做什么?!”
空气骤然凝固。庭院里只剩下平井刚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平井桃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紧抿著嘴唇,握著竹剑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没有看父亲,只是倔强地垂著眼帘,声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总之,不要再纠缠江先生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父亲的反应,转向江时起,深深地、標准地躬了躬身,语气恢復了礼貌性的疏离。
“江先生,打扰您了,实在抱歉。”
然后,她不再停留,握著竹剑转身,迈著略显急促但依然保持著某种仪態的步伐,迅速消失在通往內室的移门后。
拉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庭院里尷尬而凝重的空气。
江时起站在庭院里,看著脸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的平井刚,又看看那扇紧闭的移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对父女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和那几句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让他这个外人感到无比尷尬,却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庭院里只剩下两个男人,气氛尷尬得能拧出水来。
江时起看著平井刚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侧脸,那上面交织著愤怒、挫败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位刚才还唾沫横飞、热情推销剑道和比赛的大叔,此刻像一尊被风雨剥蚀的石像。
他没有选择立刻告辞,反而向前一步,看著平井刚,语气诚恳地问道。
“平井先生,虽然这有些冒昧,但……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您刚才……会这么坚持地想要我加入道场,甚至去参加那个比赛吗?”
平井刚被江时起的问题拉回了现实。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看著浑浊的茶汤,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坐吧,年轻人。”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江时起依言坐下。
平井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著一种讲述往事的沧桑感。
“这里……平井道场,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身体底子好,有股衝劲。
跟著师傅,没日没夜地练,吃了不少苦,也拿过一些荣誉,京都府大赛的前八,在全日本选手权上也露过脸……”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仿佛看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
“那时候,道场很热闹。就是在这里。”他拍了拍身下的石凳。
“认识了我妻子,桃的母亲。成了家,有了桃,就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道场。
早些年,京都府练剑道的人还多,慕名来拜师的年轻人也不少。这院子里,这地板上。”
他指了指空旷的道场。
“满满当当都是人,竹剑碰撞的声音,喊『面』的声音,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里的光芒也黯淡了。
“但是啊……时代变了。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学这又枯燥、又累、又看不到『钱途』的剑道呢?
电子游戏,流行音乐,还有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些……现代格斗?都比这个『酷』多了吧。”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弟子,一个一个地走了,如同秋天的落叶,一片一片。道场,就这么一天天冷清下来。冷清到……连维持下去都困难了。”
他抬起头,环顾著这间虽然整洁却空荡得令人心慌的道场。
“去年,政府的人找上门了。说这块地位置好,適合开发,希望我能把它卖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甚至有些执拗。
“我拒绝了。这是我师傅的心血,是我大半辈子的根,是我和……桃的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怎么能卖?”
“可是……可是他们说了,如果道场再没有弟子,再没有任何活动,再这样半死不活地撑著……
那就只能按照废弃建筑或者无主產业处理……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两个星期后。”
平井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京都市!有一个剑道交流赛!规格很高!如果……如果能在那种级別的比赛里拿到名次,甚至是优胜!
平井道场的名字就能重新打出去!就能让人知道,这里还有人!还有传承!
到时候……或许…或许就能重新吸引到愿意学习的年轻人……道场,就还有救!”
他的故事讲完了。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沉甸甸的现实和一个男人在时代洪流中试图守护最后堡垒的挣扎。
庭院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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