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县衙门口只剩下了石开和並肩而行的刘芸儿。

石开没理会他们的反应，径直走了过去。

他与搀扶著老父的刘芸儿並肩而行，走向绸缎铺的方向。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说笑声不绝於耳，可他们两人之间，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尷尬而沉重的寂静。

石开不是个会跟女人搭訕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微妙的处境下。

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你今天做得很对”，或者“你弟弟是个蠢货”，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便又咽了回去。

他只好沉默地走著，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著身旁的女子。

她换下了一身素衣，穿著一件浅绿色的襦裙，身段窈窕。

或许是因为惊嚇和愤怒，白皙的脸颊上还带著一抹病態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掛著未乾的泪痕，我见犹怜。

石开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確实很美，而且，很聪明。

在公堂上，她最后的那句“两情相悦”，以及那微不可查的拉扯衣袖、传递名字的小动作，不仅救了他，也救了她的全家。

一个能在那等压力下，瞬间做出最理智、最正確判断的女人，绝非寻常之辈。

不知不呈，已经走到了绸缎铺的街口。熟悉的牌匾就在眼前，这段尷尬的同行即將结束。

刘掌柜如蒙大赦，几乎是被女儿半拖半拽地往铺子门口挪。

石开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开口打破了沉默。

“刘小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刘芸儿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停下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个紧绷的背影对著他。

石开看著她的侧影，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或许是出於一丝好奇，又或许是想打破这令人不爽的气氛。

“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石开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说得，太不像他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掌柜嚇得一个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刘芸儿猛地转过身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那是一种混杂了羞愤、恼怒、屈辱和一丝慌乱的复杂神情。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死死地瞪著石开，贝齿紧紧咬著下唇，胸口剧烈地起伏著。

过了好几息，她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有，也不是你！”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小小的绣针，又尖又利。话语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憎恶，可那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声线，却又透著一股子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羞和恼怒。

说完，她再也不看石开一眼，猛地转过身，搀著早已嚇傻的父亲，几乎是逃也似的衝进了铺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石开一个人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石开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被人用一种无法用武力或权谋回击的方式，给懟了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就不是什么良人，也不想去招惹这些麻烦的儿女情长。快活林里的姑娘，银子货两清，岂不乾脆利落？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將这小小的插曲拋之脑后。

女人……真是麻烦。

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

烦心事都过去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路过街角的王记肉铺，那股浓郁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钻。

石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看著案板上那肥硕油亮的猪肘子，看著掛鉤上那扇带著雪白肥膘的羊排，所有的烦恼和憋屈，瞬间都转化成了食慾。

“老板！”石开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这两个肘子，还有这扇羊排，我全要了！”

“好嘞，爷！”屠夫手脚麻利地將肉用荷叶包好，拿草绳捆得结结实实。

石开一手拎著肘子，一手拎著羊排，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踏实。

什么文贵武贱，什么官场人心，什么好人坏人，都他娘的滚一边去吧。

什么狗屁官场，什么蠢货刁民，什么儿女情长，都他娘的滚蛋吧！

回去，让厨子燉上一大锅羊肉汤，撒上葱香菜，喝得浑身冒汗。

再把这猪蹄用老汤文火慢燉，燉得酥烂脱骨，入口即化。

人生在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方是正道！

至於那些烦恼，且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他提著肉，迎著夕阳的余暉，向百户所的方向走去。

脚步轻快，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到此为止，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