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5章 人间烟火  在崇禎年间当丘八的日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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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芸儿的脸皮薄,被这么多人看著,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气。

她跺了跺脚,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怎样?这里是东大街,离县衙很近!”

她这是在提醒石开,別乱来,谢知县就在附近。

石开听了,非但没怕,反而乐了。他凑近了些,也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县衙?上次在县衙公堂上,是谁偷偷告诉我她的名字叫『芸儿』的?”

“你!”刘芸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羞又怒,却又无从反驳。

那日公堂之上,她確实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出声提醒。

此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窘迫,此刻被石开当面揭穿,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那是……”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著她这副娇羞又气恼的模样,石开觉得心情大好,之前因为天气寒冷而带来的那点鬱闷一扫而空。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没再找你们麻烦吧?”

提到哥哥刘峰登,刘芸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他……自上次被打了板子,又丟了脸,就没怎么回过家了。”

“那就好。”石开点点头。他知道,对付那种滚刀肉,就得一次把他打怕了。

两人沉默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街上人来人往,喧囂热闹,他们这里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静的角落。

石开没话找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刘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前世的社交礼仪告诉他,直接问女孩子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

果不其然,刘芸儿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立刻又涨得通红。

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石开一眼,娇声骂道:“流氓!哪有你这样直接问姑娘家年岁的!”

“呃……”石开被骂得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挠了挠头,“抱歉抱歉,我……我没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问。”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自顾自地说道:“我大概……应该才二十吧?有时候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说的是这具身体的年龄,语气里带著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迷茫。

刘芸儿见他不像是在故意轻薄,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股气又消了些。她偷偷打量著石开,眼前的这个男人,有时候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霸,有时候又像个油嘴滑舌的紈絝,可现在,却又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迷惘。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觉间,已经並肩走出了一段路。

他们走到一家卖坚果炒货的铺子前,铺子里的大铁锅里正“哗啦啦”地翻炒著栗子和瓜子,一股浓郁的坚果香气扑面而来,闻著就让人食指大动。

“想不想吃?”石开侧头问刘芸儿。

刘芸儿的目光在那油光鋥亮的炒栗子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立刻移开,嘴上却倔强地说道:“谁要吃你的东西!”

石开看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也不说破,径直走到摊前,对老板说道:“老板,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称一斤。”

他指了指炒栗子、椒盐瓜子和琥珀核桃仁。

“好嘞,客官您稍等!”老板手脚麻利地称好,用三张油纸包了起来。

石开付了钱,拿著三包热乎乎的炒货回到刘芸儿面前。

他先是撕开那包栗子,剥了一个,吹了吹热气,然后直接递到了刘芸儿的嘴边。

“张嘴。”

刘芸儿彻底懵了。

她长这么大,別说被男人餵东西吃,就是跟除了父亲兄长之外的男人多说几句话都少有。

石开这番举动,在她看来,简直是……惊世骇俗!

“你……你干什么!不知羞耻!”她又羞又急,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伸手就要去打掉石开的手。

石开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除了迎春阁的柔云姑娘,也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

他哪里懂得什么循序渐进、什么礼节避讳,只觉得这丫头嘴上说不要,心里肯定是想吃的,自己餵她,乃是体贴之举。

他的手腕一翻,躲过了刘芸儿的手,那颗温热香甜的栗子仁,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塞进了她微张的嘴里。

软糯,香甜。

栗子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刘芸儿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咀嚼著,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旁边的大街官道上,一辆青呢布帘的马车缓缓驶过。

车帘突然被掀开,一张清癯而严肃的脸探了出来。

那人一眼就看到了街边“拉拉扯扯”的两人,尤其是看到刘芸儿那副又是挣扎又是脸红的“受辱”模样,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声音洪亮,充满了正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开一听这声音,头皮都麻了。他循声望去,正对上知县谢陞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真是阴魂不散!

这东大街离县衙是近,但也不至於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走哪儿都能碰上吧!

谢陞也看清了那个“狂徒”的脸,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石开。他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隨即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厌恶和无奈。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將车帘摔下,马车加速驶离,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可恶啊!

石开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姓谢的给噁心了一下。

虽然谢陞没再多言,但他那最后一道眼神,那副“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的表情,比骂他一句还让他难受。

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那不是卫所的石副千户吗?”

“是他,上次在县衙门口看审案的那个……”

“他身边那姑娘是谁家的?看著像是被强迫的……”

石开赶紧转身,对著周围抱了抱拳,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误会,都是误会!我与芸儿姑娘两情相悦,方才只是情侣间嬉闹罢了,惊扰了大家,实在抱歉!”

他这么一说,刘芸儿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上次公堂上自己被迫承认“两情相悦”的情景,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羞愤地低下头,捏紧了衣角。

眾人见女方没有否认,这才半信半疑地散开。

石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对怀里羞愤欲绝的刘芸儿再说些什么,又一辆更加气派的马车从旁边驶过,一个急剎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窗里,探出另一个脑袋。

“石老弟!可算找著你了!”

是林沈。

石开看著林沈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是……怎么回事?这大名府的官,现在都流行坐马车出门了吗?合著就我自己没有是吧?

他再一转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见石虎那个憨货,不知何时已经躥到了林沈的马车上,正跟人家的车夫並排坐著,手里还捧著自己刚给他买的那包炒栗子,吃得不亦乐乎,两人正有说有笑,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林大哥。”石开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哎,別愣著了,快上车!”林沈从车里探出身子,热情地招呼著,“三缺一,就等你了!再过半个时辰,运河上的船可就要开了!”

石开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身旁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的刘芸儿,知道今天的二人独处是彻底泡汤了。

他匆忙对刘芸儿道:“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你拿著吃。”

他不由分说地將剩下的两包炒货塞进刘芸儿怀里,然后转身,在林沈的拉拽下,略显狼狈地爬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囂。

石开从车窗的缝隙里向后望去,只见刘芸儿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怀里抱著那两包油纸包,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她的身影在热闹的街市中,显得有些孤单,也有些……可爱。

马车轔轔,载著石开,朝著运河码头的方向行去。

[史实依据]

1.关於“小年”与祭灶习俗:

明代民间普遍以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为“小年”,核心习俗是“祭灶”或“辞灶”,即祭祀灶神。其目的是希望灶神“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祭品中以“瓜”、“飴”(即文中的“餳”)最为关键,意在用甜食粘住灶神的嘴,使其不能在玉帝面前说人间的坏话。

晚明文人刘侗、於奕正在其记述北京风物的《帝京景物略》中有详细记载:“(十二月)二十三日,……无论贫富,无论士庶,是日晚,多具素饌、饼、黍糕、枣、栗、胡桃、炒豆、马料、秣草、水碗,灶君马前设,以送灶君之上天也。其意,灶君为五祀之长,司一室之健康,一家之休咎,皆稟於天。人虑其或过,或失,故是日祷之,而以饼粘其口,使勿多言。……亦曰『辞灶』。”

原文出处:《帝京景物略·卷二·春场》。

情节勘误(不想改了):文中主角所言“于谦于少保有诗云:『买餳裂纸祀厨神』”,此为张冠李戴。该句出自南宋诗人吕原明(一作“吕正己”)的《腊月二十四日祀灶》一诗,全诗为:“一盏清茶一束薪,炉中焰火似浮银。买餳裂纸祀厨神,要上青天言好事。”于谦並未作过此诗。在小说中,可理解为人物为显(chui)博(niu)学(bi)而出现的记忆偏差,亦符合其武人出身、半路出家的设定。

2.关於明末卫所兵的餉银:

明代卫所制度规定,军士有屯田,以“自给自足”为原则。但至明末,军屯破坏严重,军士不得不依赖朝廷发放的“月粮”。根据《大明会典》的规定,京营步兵的月粮標准为一石,约合白银六七钱。地方卫所兵的待遇更低,且常以布匹、食盐等实物折算(称“折色”),实际到手远低於此数。军官剋扣、拖欠粮餉更是家常便饭。

明末思想家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对卫所兵的悲惨处境有深刻揭露:“所给月粮,又非见米,或给以豆,或给以麦,或给以布,沿边大率三斗,內地仅二斗。……又有巧立名色,以为克减之资。……一月之粮,仅得十日之饱。”

原文出处:《天下郡国利病书·福建三·兵防》。

*因此,石开给亲兵开出“一月一两餉银”且按时足额发放,属於远超常规的厚餉。

3.关於明代市井风貌与社会礼教:

市井:本章描述的东大街集市景象,如货郎、葫芦、年画、桃符等,皆是明代城市常见的元素。《帝京景物略》等笔记小说对此类民俗有大量描绘。羊杂汤作为北方平民美食,亦符合当时地域饮食习惯。

礼教:明代理学盛行,社会对“男女大防”的要求极为严苛,未婚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是基本准则。

依据:《礼记·曲礼上》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亲授。”虽为古训,但在明代被士大夫阶层奉为圭臬,並深刻影响民间风气。

4.关於明代器物:

手炉与炭:手炉在明清时期是士绅富户冬季取暖的常见物品,材质多样,以铜製为多。石开使用的“紫铜鎏金手炉”属於高级工艺品,彰显其身份地位。而手炉中燃烧的“银骨炭”,又称“银炭”,是一种用硬木在窑中燜烧而成的优质木炭,其特点是“白净,无烟,难燃,持久”,是炭中上品。

依据:晚明文人谢肇淛在《五杂俎·物部三》中提到:“今之富人,冬则以银炭熏笼,夏则以龙脑熏被。”可见“银炭”是当时公认的奢侈品。小说《金瓶梅词话》中亦多次出现西门庆家中使用手炉、香饼、银炭等取暖、薰香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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