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儿子去的是千里之外的汴京,她即不舍又心忧。
最后理了理儿子衣领,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途安,莫要担心娘。你自乘船去,我在这儿看著你。”
陈途安鼻头微微一酸,对母亲摆了摆手,船家轻撑桿头,水中盪起波纹,船尾飘然离开码头。
看著码头上的母亲越来越小,陈途安心中轻嘆。
他虽是后世魂魄,但也有小途安的记忆,记忆做不得假,也可以说他是多了后世某人记忆的陈途安。
在小途安的记忆中,从小在母亲王氏身边长大,感情深厚。陈途安穿越来后,也受母亲王氏半年来精心照料。
相比於常年见不到面的便宜爹,王氏更像是陈途安第二个母亲,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这个时代联繫、出行十分不便,出远门还会遇到各种危险,不知多少人是死於疾病、贼人,他能理解王氏那种心情。
码头上,王氏看著渐渐远去的小舟,眼角不知何时湿润起来。
船上除了陈途安和两个表哥,道士王安也在。
王安长相一般,但点得一手好茶,茶沫在他手中出神入化,能点出各种形状。
他给陈途安点出一杯“月遮云霞”,杯中一轮圆月將几朵云霞遮住。
有些像后世咖啡拉,但更具有层次感。
以宋人標准来看,陈途安实际上是个读过书的半文盲。
因为读书只是基操,还得要雅,才能算作士人。
陈途安自觉,他很不雅,也学不来,更不会去学。
因为雅道士王安,正在往脸上敷粉,含铅那种……这的確很雅。
————
陈途安乘船前往越州城时,越州官场已经炸锅了。
没人会想到,会稽县曹县尉居然连升了三级!尤其是耍了曹轩的刘通判,和夺他功劳的王县令。
刘通判亲自登门,给曹轩赔罪。
他虽然官大,但曹轩这次是献贡升官,定然是入了官家法眼。一旦进京谢恩时,在官家面前进献谗言,说个他什么坏话,他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曹轩虽然还恨著刘通判,可人家毕竟是他上司,官也比他大得多,还亲自登门道歉,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况且官场上不存在纯粹的仇人,人家还送来好几车钱,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能再交恶了。
两人一阵说说笑笑,悄然化解了矛盾。
但一墙之隔的王县令,这会儿尷尬得很,他知道自己就算去赔礼道歉,曹轩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梁子已经结下了,索性窝在县衙中,即不去道歉,也不去祝贺。
听著隔壁传来的祝贺声,他就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曹轩这个佞臣、进幸之臣!”
越骂越脏,甚至仰天痛呼“世道不公,奸臣当道。”
骂得多了,渐渐融入感情,恍惚间他好像真成了忠臣、清官。
县尉宅邸中,此刻热闹无比,整个越州城的官员、大吏,甚至知州都来祝贺了。
裘日新也来了,他回敬曹轩一杯,心情很复杂。
他其实存了歹心,想要赚曹轩一家当贼,武进士也是武人、也是浊流,哪里就当不得贼了?
这些天,他做了很多事。先是找关係和勾搭上王县令,接著攛掇他夺了曹县尉功劳,也让刘通判认下此事。
又找人弄了谋反证据,就等曹轩因抢功之事,心生不满、鬱郁不得志。
就等著再逼他一把,让人嫁祸给他。等曹轩入狱后,自己再找人劫他出来,又胁迫其妻女,定能叫他从贼!
可惜,功败垂成。曹轩竟走了狗屎运,要升为京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