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反驳的自信。

涅尔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著陆衍，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丁点的虚张声势。

但他失败了。

这个凡人的冷静和篤定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有的表现。

他究竟是真正的胸有成竹，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很好奇。”涅尔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貌似对审判庭，对帝国，充满了憎恨。为什么？以你的能力和心智，只要你愿意，在帝国体制內你完全可以得到比现在高得多的地位。”

这是一次试探，一次深入灵魂的拷问。

“地位？”陆衍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什么样的地位？是成为另一条像我那位上司一样，坐在黑暗里玩弄別人命运的走狗？”

“还是成为你们这样被印上忠诚的標籤，然后送到某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上，为了某个虚无縹緲的理由去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

几名灰烬之爪成员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许多。

涅尔的电子义眼闪烁了一下，他沙哑地说道：“我们，曾是帝国的骄傲。我们曾是鸦卫的子嗣。我们曾为了帝皇与人类在银河的每一个角落浴血奋战。”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充斥著压抑的愤怒与痛苦。

“但帝国又是如何回报我们的？在一次针对叛乱军阀的惨烈战役中，我们的战团遭受了重创，被迫使用了一些……被那些坐在泰拉办公桌前的官僚认为是『不洁』的战术。”

“於是，一夜之间，我们从英雄变成了被放逐者。我们的战团番號被抹去，我们的荣誉被剥夺，我们被自己的同胞追杀，像野狗一样在这片黑暗的宇宙里苟延残喘。”

“我们不再为帝皇而战，也不再为那可笑的帝国而战。我们只为了一个最原始也最卑微的理由而战——”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这些被遗弃的『倖存者』，能够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灰烬之爪的理念，简单，纯粹，也充满了血与泪的悲壮。

陆衍静静地听著，没有说话。

他的元神却能感觉到涅尔话语中所蕴含的失望，那种被整个世界背叛后的愤怒，以及那种为了生存而迸发出的意志。

这股意志与他自己灵魂深处那份想要掌控自身一切的渴望產生了强烈共鸣。

他们的出身截然不同，一个是基因改造的半神，一个是穿越而来的凡人。

但他们的灵魂在本质上却分享著同一种孤独与叛逆。

这远比铁面人那套冷冰冰的“工具论”，那套算计与利用的生存法则，更让他感到认同。

藉此机会叛逃的思想种子於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看著涅尔，眼神变得郑重。

“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他缓缓说道，“那么现在为了活下去，让我们先把眼前这些『装饰品』给拆了吧。”

涅尔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那种无需言语的认同。

他不再犹豫。

他猛地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爆弹枪，对著通讯频道发出了一声咆哮：

“灰烬之爪，听我命令！”

“——点燃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