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正在外游歷,才侥倖逃过一劫!”
陈渊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眶微微泛红,那股滔天的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执事盯著他看了半响,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人。
一名手持铜镜的执事走了过来,將那面光滑的镜面对准了陈渊。
古朴的铜镜,被一名执事托在掌心,镜面光滑如水,却透著一股能窥探人心的诡异气息。
陈渊的心湖没有半分波澜。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道无形的光华笼罩全身。
他没有去刻意抵挡,也没有运转功法去遮蔽。
他只是放开了自己的心神,將那份最真实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那是对沧溟域三宗的恨。
黑石城的血流成河,黄元的算计与自爆,孟子昂那高高在上、视眾生为蚁的姿態,以及自己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狼狐。
一幕幕,一桩桩。
这股恨意,货真价实,发自肺腑。
铜镜之上,光华流转,起初平静如水,但很快,镜面上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光晕。
那光晕越来越浓,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手持铜镜的执事脸色微变,就连旁边那几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守卫,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法器。
这种程度的血光,代表著滔天的恨意与杀念。
这人,不是偽装的。
坐在大椅上闭目养神的那名筑基长老,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晴,浑浊的目光落在陈渊身上,带著一丝审视。
“好了。”
长老淡淡地开口。
持镜的执事如蒙大赦,连忙收起了铜镜,退到一旁,看陈渊的表情,都多了几分忌惮“黑沙林李家.可惜了。”
那名负责登记的执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在名册上写下了“李飞”的名字,隨后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牌,递了过来。
“拿著它,去西营报导。”
“多谢执事。”
陈渊接过铁牌,声音依旧沙哑,对著几人拱了拱手,便转身朝著要塞內走去。
在他身后,那筑基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玩味。
“此人杀心很重,是个好苗子,別让他死得太快。”
“是,长老。”
黑风要塞內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
一条条宽阔的甬道四通八达,无数修士行色匆匆,空气中瀰漫著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的奇特气息。
陈渊按照指示,很快便找到了所谓的西营。
这里,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上千名和他一样,刚刚加入黄沙宗的散修,被集中在这片区域。
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西营,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先死营。
战爭中,总需要有人去填补战线的窟窿,去试探敌人的陷阱,去用生命消耗对方的法力。
他们,就是这第一波消耗品。
陈渊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默不作声地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仿佛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地方,表现得越是平庸,就越不容易引来麻烦。
时间缓缓流逝,不断有新的散修被送进来。
直到黄昏时分,一名身材魁梧,只有一只眼晴的独眼大汉,龙行虎步地走进了营地。
他身上穿著制式的黄沙宗鎧甲,修为赫然是练气九层,浑身散发著一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独眼大汉一声爆喝,声如洪钟,震得整个营地嗡嗡作响。
所有散修,包括陈渊在內,都立刻站了起来,敬畏地看著他。
“老子叫杜锋,是你们这群新兵蛋子的头儿。”
杜锋的独眼扫过眾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我知道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灵石、功法、荣华富贵!”
“我告诉你们,这些东西,黄沙宗都有!就看你们有没有命去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残酷的现实。
“今晚,你们就有第一个拿军功的机会。”
杜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森然。
“城外三十里,有个地方叫『鬼哭坳”,是沧溟域那帮孙子布下的一个前哨据点,里面藏了不少探子和暗桩。”
“宗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把这个钉子拔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他们才刚来,连法器都没发一件,就要去攻打敌人的据点?
这不是去送死吗?
“怎么?怕了?”
杜锋的独眼一瞪,一股庞大的压力瞬间笼罩全场。
“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不过,要塞的规矩,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骚动立刻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没有选择。
向前是九死一生,后退是十死无生。
“很好,看来都是有种的。”
杜锋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所有人,领取你们的装备,半个时辰后,城门口集合!”
他一挥手,几名执事抬看几个大箱子走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箱子打开,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土黄色皮甲和一捆捆闪著粗糙寒光的破甲戈,此外,每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布袋。
陈渊目光扫过,心中已有了判断。此地与黑石城那种世家宗门盘踞的城池截然不同。
黑石城虽有內斗,但表面上仍要维持规矩与体面。
而这里,是真正的血肉磨坊,连偽装都懒得做,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加掩饰的彪悍与凶残。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领取了一份。
皮甲是用一阶妖兽沙蜥的皮硝制而成,入手粗糙坚硬,上面刻画看最简陋的御土符文,防护力聊胜於无。破甲戈则是用黑铁岩整体铸造,沉重而列毒,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坚固。
而那个布袋里,只有一枚拇指大小的血色丹药,散发著淡淡的腥气。
燃血丹。
一种透支修士精血,短时间內爆发潜能的丹药,药效一过,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毙命。
黄沙宗连让炮灰死得体面一点都不愿意,要將他们最后一点价值都榨乾。
陈渊將皮甲穿在身上,手中握著沉重的破甲戈,那枚燃血丹则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入指间。他混在人群中,与周围那些或恐惧或麻木的散修別无二致,毫不起眼。
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战爭中的第一场狩猎,即將开始。
这鬼哭坳,不仅仅是宗门任务。
更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第一个绝佳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