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也感到很意外。
华虹集团小组谈判受阻,她们把希望最终寄托在张璇龙身上,怎么最后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她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但底下华虹集团的其他人,就有不满的出声了。
“你出来逞什么能?你知道我们这次的谈判目標是什么吗?”
精神头十足的陈实原本正打算开口,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挖苦他的那人。
这个叫卓阳的小子多少有点甲亢,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我管你们要谈什么,和我有什么关係?”陈实也不惯著那小子,张嘴就顶了回去。
卓阳脸色慍怒,指著陈实一顶帽子就扣了下来:“你、你你,你这是拿国家利益开玩笑!”
陈实冷笑:“就是你们这样张口闭口说著国家利益的人,才是把国家利益拱手让出去的傢伙,如果按照你的方式能谈好,现在坐在下面听的就是我。”
卓阳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就因为谈判不顺,现在还要被这个无名小卒呛声,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还是段秋扫了卓阳一眼,阻止了这没意义的爭吵:“听人家把话说话。”
陈实挑衅地朝卓阳甩了个得意的眼神,然后搬出华虹平常在套房里开会的白板,在上面敲了敲。
“商务谈判,我们首先要明白,这是和人在打交道,不管是什么业务,最终双方对谈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是人,那他就必定有他的想法,他的喜好,他的顾及,他的禁忌。”
“我猜你们在和宗山次郎接触的时候,曾经多次提及以国家名义和对方交涉,是不是?”
陈实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段秋。
段秋沉默著点头。
陈实笑了笑。
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97年,还是一个摸著石头过河的年代。
909工程承接了908工程的遗產,虽然说要用新思想,新方式来做新產业,但人的思想转变並不是一蹴而就的。
虽然市场已经开始绽放活力,但真的涉及到909工程这样的国家大事的时候,负责谈判的人身上一定会背负著更大的压力。
换句话来说,这些华虹集团的人,首先想的是不出岔子,然后考虑的才是合同如何。
但陈实不一样。
他知道,接下来,国內的环境会日益开放,直到加入wto之后,彻底將经济转变到市场上来。
到时候大家出国谈生意,考虑的第一要义,更多的是能赚多少钱,而不是和赚钱无关的其他东西。
他继续说著。
“宗山次郎,出生於战后的东京,父亲是东芝的车床操作工,曾经参与过东芝首款家用冰箱的组装。”
“70年代,他考入东京工业大学机械工业,大学期间恰逢东芝与摩托罗拉合作研发半导体,那时候校园里四处贴著『技术无国界』的標语,但是——”
说到这里,陈实停顿了一下,视线从左往右,在每个人脸上都扫过,然后道,“他的教授在课堂上告诉他,『1955年,东芝因向中出口无线电设备被美国制裁,记住,技术永远带著政治的影子』。”
听到这句话的眾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说技术无国界,但谁都知道,任何事情都和政治有关,这也是他们在谈判的时候,一点都不敢鬆懈的原因。
“78年,宗山次郎通过『海外研修计划』获得麻省理工学院机械工程硕士名额,在美国留学两年,一边学车床算法,一边学企业管理。”
“回国后,他进入东芝机械事业部,负责车床出口的技术审核。”
“87年,他晋升为课长,同年七月,《华盛顿邮报》曝光东芝机械通过挪威中间商,向苏联出售可加工核潜艇螺旋桨的数控工具机,违反西方禁运协议,当时的他正在大阪参会,亲眼看到东芝社长办公室的灯亮了整晚,整个会社因为这个事件遭受重创。”
说到这里,陈实说出了结论,“这位经歷过两次禁运事件的宗山次郎,对於任何涉及到国家层面的技术出口,都会先天怀有戒备心理,当我们越是强调这一点的时候,他就越是防备!”
围坐一圈的人,看著在那慷慨陈词的陈实,一个个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
卓阳震惊的是,在短短的一晚上,这傢伙竟然从宗山次郎口中了解到了这么多事情,虽然好像完全和谈判无关,但又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段秋心里却在思考陈实话里给透露出的信息,越想,她越感觉到前期谈判策略的选择错误,甚至一想到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造成原本可以达成的谈判失败,她后背禁不住地泛起了冷汗。
张璇龙心里则得意的很。
他曾经参与过方正和利库路特的首次谈判,所以和华虹的这些人相比,他更加了解日本企业的行事方式,所以当陈实提出,要和宗山次郎进行私底下交流的时候,他当机立断,促成了这次温泉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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