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笑著回应道：“重情义的人，大人您一向是欣赏的，应该成人之美。”

庄大人嗯了一声，一口应下：“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带你过去。”

“多谢庄大人，多谢常大人，劳烦了。”苏景连忙抱拳一拜。

“不过，你要稍微等一会儿，我和常大人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庄大人道。

“没关係，我候著就是。”

庄大人对他点点头，带著常大人就要转身离去，苏景却再次开口道：“两位大人请留步。”

“嗯？”两人疑惑转头。

苏景面色庄重地看向两人，认认真真地躬身一礼，腰弯得极低，恭敬道：

“我进入训练营以来，备受两位大人照顾，庄大人又帮我说话，给李牧云爭取了活路，此等恩情，我一直铭记於心。

值此分別之际，我忽然想到，还不曾知晓两位大人姓名，故而斗胆一问，想要將两位大人的名字记在心中。”

庄大人和常大人对视一眼。

旋即，庄大人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托，將苏景一把扶了起来，转头看向常大人，哈哈大笑道：“怎么？我就说这小子重情义吧。”

常大人一脸欣慰道：“倒是不负大人您对他青眼相加。”

庄大人满意地看著苏景，笑眯眯道：“庄严。”

“庄……严。”

苏景低声重复了一下，道：“大人的名字，我定会铭记於心。”

他又看向姓常的。

“常山虎。”常大人微笑道。

常山虎、庄严、黄元定……苏景將这三个名字，一刀刀地刻在心底，笑道：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

庄常两人回到房中。

常山虎看向庄严，笑道：“恭喜大哥，这警惕的小子，终於是上鉤了。”

“这么说，你是相信他说的发自真心。”庄大人眉头一挑。

“真心不真心的……”

常山虎微微摇头，道：“人心易变，你往往只能確定一瞬的真心，却无法保证真心永不改变。

局势不同了，事態变化了，利害关係变了，心也会跟著变。

所以，谈这个东西，没有多少意义。”

他眼睛微微一眯，说：“我只是注意到，那傢伙的脸，变了。”

庄严摩挲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哦？”

“那样子的脸，我再熟悉不过。”

常山虎脸上浮现出一丝唏嘘之色，声音变得低沉：

“当初我可是进入贪狼卫后，又执行了好几次任务，才將一张脸浸泡成那般阴沉沉的模样。”

庄严孩童气的脸上，难得也是划过一丝悵然，缓缓点头。

“苏景性格刚烈偏激，这种人极为顽固，不会被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这也是咱们之前决定对其特殊关注的重要原因。

可是，所谓过刚易折，情深不寿，他们这种人，相比普通人，缺了股韧劲。

一旦內心被击垮，就是山呼海啸，內心的波盪，比之普通人更为剧烈。

有时候想法的转变，就是一瞬间的事，甚至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常山虎眸光闪烁，分析道：“昨夜发生的事，看来已经將他的內心给敲碎了。”

庄严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么，照你看来，你觉得咱们还有对其特殊关注的必要么？”

“当然要，而且要比之前关注的更为密切。”常山虎掷地有声道。

庄大人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哦？”

常山虎道：“一个人內心崩溃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时常想一出是一出。

他方才向你我表达感谢，说不定睡上一觉醒来，就又怨恨上你我。

这种时候，我们更要对其密切关注，及时帮他掐灭那些不著调的念头。

等这阵子过了，他內心重新稳定下来时，就化为府君最忠诚的战士了。”

听著常山虎的分析，庄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落下后，静静地看著常山虎，仿佛其脸上有一般。

一直看到常山虎心里有点发毛之时，庄严才缓缓抚掌道：

“好！非常好！对於人心的把握，你现在算是有一定火候了，有资格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牵机客』了。”

听到『牵机客』这三个字，常山虎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庄严。

当看到庄严含笑对他点头时，他嘴唇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他缓缓站起，向后退出两步，又向左侧跨出一步。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前方，高大壮硕的身躯如同大厦倾倒般，一点点地趴俯下去，直到额头紧紧地贴在手背上。

庄严正襟危坐，坦然受了这一礼，沉默少许，才道：

“起来吧，等苏景这批人做完任务，正式进入贪狼卫，这期训练营就算正式结束了。

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府君大人进言，帮你討要『牵机』之道。

你修行资质不佳，等修行了牵机之道，只要按部就班做事，之前困扰你的瓶颈也就不算什么了，日后踏足中三品，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山虎卑鄙之人，资质平庸，绵力薄材，一路走来，屡屡蒙受兄长大恩，余生唯愿为兄长牵马坠蹬，以报知遇之恩。”

常山虎没有起身，继续趴著，声音微颤回应。

庄严教新人换个活法，自詡是为这些迷途者指明新的人生道路的人，这不仅是他身为训练营教头的职责，同时也是他的修行道路。

北斗七星，又称牵机，有指引方向之意。

黄家取其意，將庄严修行的道路，称之为“牵机”，修行此道之人被称为牵机客。

只是，此道在外界还有一个名字：迷心。

修行此道之人，口蜜腹剑，惑乱人心，在外界被称为迷心使。

“起来吧。”

庄严笑盈盈道：“你我本就是同乡，又是同一年进入贪狼卫，一起经歷过生死，我不照顾你，难道要去照顾旁人。”

“多谢大哥！”

常山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重新落座。

“我修为已经到了突破五品的关口，要突破五品，靠做这点小事是不行的。

府君大人有心让我到外面歷练一下，等这期训练营结束，你正式接手训练营，我就要出去为官了。”

庄严声音中透著期待：“这些年呆在训练营，虽然偶尔也会出去执行任务，和那些官员配合，一同做事。

可毕竟不算是真正的官，我也该出去见识一下更大的风浪了。”

“恭喜大哥！”

常山虎面露喜色，连忙恭维道：“以大哥的能力，早就应该出去做事了，出去后定能做出一番大事！”

庄严摆摆手：“接下来，苏景这批人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也由你全权处理，我一概不管。”

庄严看著常山虎，道：“跟了我这么久了，也让我看一看你的手段。”

常山虎霍然垂首，斩钉截铁道：“山虎必不负大哥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