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
暑气尚未滋生,不过陈阳已经出了一身汗,身上那件的確良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火车上又人挤人,一直从月台出来,陈阳才稍微凉快一点。
虽然这趟旅程说不上太遭罪。作为华东铁道学院的毕业生,他好歹混到了免费的硬座,但对於坐惯后世高铁的陈阳来说,这十多个小时的顛簸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更別提身上还背著三四个鼓鼓囊囊的尼龙袋,饶是现在这副21岁的年轻身体也有点顶不住。
他无比怀念前世哪怕最廉价的拉杆箱。
汉东省林城市火车站不是什么大站,但是往来的人也络绎不绝。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瞟一眼站在那发呆的陈阳:这小伙,长得还真精神。
倒不是陈阳在那装深沉,而是......他迷路了!
我那时候住在哪里来著?怎么回家?
“小阳!这儿!”
一声呼唤打断陈阳的思绪,抬头望去,一个穿著铁路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朝他挥手。
“啊!是齐叔!”陈阳鬆了口气,幸好还能认出父亲这位老同事,不然就尷尬了。
齐大民小跑过来,不由分说就从陈阳的肩膀上拿下来两个尼龙袋。
“你爸大前天去甘省了,今天晚上才回来。临走前特意告诉我你的车次,让我来接你。“他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走!正好今天开单位的嘎斯69出来办事。”
陈阳长吁一口气,不然自己真得打听著回家了,老老实实地跟在齐大民身后,生怕跟丟了。
车站广场外停著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
“这停车位够囂张的啊!”陈阳寻思,这车就停在广场最中间,不过周围的游客见怪不怪,都纷纷从车辆旁绕过。
“分配的事儿有信儿没?”刚启动吉普车,齐大民就问道,“你爸託了人事科老赵,说是能分到沪杭线...”
陈阳有点庆幸,自己幸好重生在这个节点。
前世,从华东铁道学院毕业以后,自己成为待业青年,等著分配工作。
父亲虽然也是铁路的老职工,却所託非人,眼巴巴等了一年分配,结果后来才得知人事科的老赵转头就把陈阳的名额让给了副段长的侄子。最后陈阳被发配到芜城机务段当了个扳道工,又经母亲介绍,娶了纺织厂的临时工李淑芬。
这个女人总抱怨嫁个大学生还不如嫁个卖茶叶蛋的,骂自己不爭气。几十年后陈阳才知道,这叫pua。
结婚没两年,李淑芬鼓动自己倒卖车皮,东窗事发后,她拍拍屁股就跟一个卖走私表的温城商人跑了,结果陈阳倒是成了平帐大圣,顶了这些年铁路上的所有空缺。
父亲为了让陈阳不坐牢,不得不提前退休,把熬了一辈子才得来的职位拱手让人。
丟了铁饭碗的陈阳后来什么活都干过。扛过大包,打过零工,开过小饭馆,摆过撞球摊。直到2010年后,日子才稍微好过些。但即便后来给父母再多的钱,他心里始终压著一块大石头。
吉普车碾过铺著煤渣的厂区小道,齐大民跟陈阳閒聊:“你妈今儿个跟车间主任请了假,特意早下班给你燉了排骨。还托人弄了张侨匯券,买了罐麦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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