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
復仇的火焰早已在日復一日的空虚与麻木中渐渐黯淡。
而她依旧困在这小小的姐妹会中,仰人鼻息。
女爵伊拉拉对她的態度,与其说是器重。
不如说是对一件趁手工具的隨意使唤。
今日女爵对那“未破之血”的轻描淡写,更是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失落与不甘。
“不错的添头……”
伊莎贝拉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妖冶的痕跡。
她看著酒杯中打转的红酒,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一句话
“你为之愤怒的,是刚才那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你』,对吗?”
那小子的话,像一句淬了毒的咒语,在她心头盘旋。
不是因为那话语里有任何温度。
恰恰相反,是因为那话语背后,与她如出一辙的、对命运的嘲弄和不甘。
他和她太像了。
都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都被更强大的存在玩弄於股掌。
唯一的区別是,她的爪牙早已被岁月磨平。
而他的……似乎才刚刚开始生长。
她猛地將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顺著她优美的颈项滑落。
几滴甚至渗入了红丝绒长裙的边缘,留下暗沉的印记。
“难道……就永远这样下去吗?”
她问的不是凯克,而是她自己。
向女爵摇尾乞怜,用玩弄祭品的空虚来麻痹自己。
日復一日,直到连復仇的火焰都彻底熄灭?
不。
“控制不了的『你』……”
伊莎贝拉低声咀嚼著这几个字,那份失控的战慄感仿佛还残留在手臂上。
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著一丝癲狂。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女爵”和“命运”牢牢控制住的可怜虫?
一股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滋生、蔓延。
风险?
是的,背叛女爵的风险巨大。
最大的风险,就是永远困在这里,直到灵魂都腐烂发臭!
女爵看不起他,姐妹会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祭品。
那么……就让我看看。
当我亲手为这个牢笼打开一道缝隙时。
你这只“另一个我”,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又能给这个无趣的世界带来怎样的“惊喜”?
她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梳妆檯上,眼神在迷离与清醒之间摇摆。
一股衝动在她心底滋生,带著孤注一掷的疯狂。
脚步声响起,却不再是往日那带著慵懒节奏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
伊莎贝拉如同暗夜中的猫,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向著地牢的方向潜行而去。
她的心在狂跳,一半是因为对女爵的恐惧。
一半,则是源於某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站在凯克和艾斯卡尔的牢房外,幽暗的火光勾勒出她玲瓏的身影。
她凝视著牢內熟睡的两人,许久未动。
似乎想从那张平静的睡顏下,重新確认白天所见到的、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狂与不甘。
那是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却还想反咬一口的眼神。
她在权衡,將赌注押在这样一面“镜子”上。
究竟会映出希望,还是会带来更彻底的毁灭。
她想起暗影女爵那狠辣无情的手段,如同冰水般浇熄了她心中升腾起的部分火焰。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了心中的恐惧与动摇。
她弯下腰,从旁边阴暗的角落里捡起几根散落的稻草——那是先前被骑士清理后遗漏的。
她的指尖冰冷,捏著那几根脆弱的稻草。
像是捏著自己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命运。
然后,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將那几根稻草轻轻地从牢门柵栏的缝隙中丟了进去,落在离凯克不远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伊莎贝拉仿佛被烫到一般,没有片刻停留。
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牢中的两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
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
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蔷薇与檀香,悄然弥散。
睡梦中的凯克,鼻翼微动。
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曾让他心惊胆战又莫名悸动的混合香气。
他不安地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向身旁的艾斯卡尔挤了挤,
仿佛只有靠近这个同样身陷囹圄的猎魔人,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被他挤得不舒服的艾斯卡尔,在梦中嫌弃地嘟囔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词语。
沉沉的呼吸声很快又均匀起来。
地牢之內,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余下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