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面色变得凝重,沉默片刻,闷了口酒。
“的確是这目的,但不是为了联金攻宋,而是如有必要,十八社会全填上去。”
“社头是夏人。”
“救宋就是救夏,京湖战区若失,宋危矣。”罗云淡然一笑,“大夏立国百余年,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放下了之前恩怨?”何风问。
“离最近的永乐城之战,都过了五十七年,当年的仇恨大都烟消云散了。”罗云嘆了声,眼神微黯。
“宋却一直不承认大夏,而多以贼夏,偽夏,僭夏称谓,最好也不过是西夏主。”
“从宋的角度,是李元昊叛宋建国。”
“是武烈皇帝摆脱宋人欺凌,建立大夏。”罗云眼神隱现怒意,“汉人有权建国,党项人也有权建国。”
何风不想爭执过往,默默吃著菜。
罗云头慢慢低了下去。
“但激愤之余,我们也有人会深夜捫心自问,是否无愧忠义二字。”他斟了一杯酒,仰头灌了,“所以仇恨消逝后,渐起愧对之心。”
“既然有生存需求,怎么没有结盟?”
罗云无力摆了摆手:“宋先要我们公开承认当年错误,再谈其他。”
和风想了想,嘆了声:“夏承认就失去了立国合理性,不承认,那宋只能不结盟,否则朝廷威信不存。”
“夏与金宋之间,还有很多当下的利益纠葛,导致目前三方都极不信任。”罗云目光沉沉地看向了窗外。
“弊国內部的亲宋与亲金派,也是爭斗不已,我们这一支属於濮王仁宗,主张联宋抗金,晋王察哥这派则主张附金疏宋。”
何风喟嘆:“渺小无力感?”
“还有比这更困惑的事。”罗云慢慢转过头,眼神里透著厚厚的茫然。
“我十八岁到宋,今年五十四岁,娶了宋人女子为妻,一儿一女均与宋人成婚,你觉得,我是夏人还是宋人?”
身份归属的根本性动摇,让他產生了我是谁的终极困惑,这问题没有答案,何风斟酌回答:“即是夏也是宋。”
罗云苦笑一声,声音喃喃:“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我还剩多少?”
何风猛然明白全填上去的意思了,当精神长期处於矛盾绝境,死亡便成了一种终极了断。
他再开了两瓶酒:“那就人生不负一场醉。”
——————
张越兰取下了信鸽腿上的密信,越看眉头越紧。
胡世將命令边军收復了两处分舵,抓了五十多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己判断金人买通了当地官府,他也想到了,这动作力度,摆明是要务必拿下。
他一个秦党,为什么手段突然比主战派还要激进强硬?
王大人说过成都现在阴晴不定,他应该是在利用山岳帮手下的命,进行政治博弈。
张越兰沉思片刻,脚步轻盈地走进书房,收好了信件。
封疆大吏的决策,自己只能接受结果,好在极大利於己方。
回封信,让西军和胡世將交涉何风的危机。
她走到北墙的博古架前,打开了一个紫砂瓮水丞,里面是加了松针保鲜的夏季荷叶露珠。
微斜瓮口,液体流过数层细绢,滴落在玉盘上。
心情变得悠閒,写信也变成了一种仪式。
她用三停法,將露水注入焦叶白端砚里。
等待醒水。
喝了口凉茶,张越兰不禁微笑摇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