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西暖阁,阿鸞精心为儿子李峻穿戴整齐,准备前往兴庆宫拜见郭太皇太后谢恩。
“阿娘,我们要去哪里呀?”三岁的李峻仰著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去拜见太皇太后,就是父皇的祖母,峻儿的曾祖母。”阿鸞温柔地整理著儿子的衣襟说到:
“曾祖母赏赐了峻儿漂亮的布匹和好玩的九连环,峻儿要去磕头谢恩,做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曾祖母?她凶不凶呀?”李峻有些好奇又有点怯怯。
阿鸞笑著捏捏他的小脸:
“曾祖母最是慈祥了,看到峻儿这么聪明可爱,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曾祖母?是和皇爷爷的娘亲吗?”李峻奶声奶气地问。
“嗯,峻儿真聪明。”阿鸞笑著夸奖。
母子二人乘坐步輦来到兴庆宫。通稟后,郭太皇太后很快召见。
殿內温暖如春,檀香裊裊,郭太皇太后端坐主位上,气度雍容华贵。
“孙媳携皇长子李峻,拜见太皇太后,谢太皇太后厚赐,娘娘万福金安!”阿鸞领著李峻,恭敬地行了大礼。
小小的李峻也像模像样地跟著母亲磕头,稚嫩的童音说著:“谢曾祖母赏赐!”
“快起来,快起来!”郭太皇太后满脸慈爱,亲自起身虚扶。
郭太皇太后目光落在粉雕玉琢的李峻身上,更是喜爱:
“来,到曾祖母这儿来,让曾祖母好好看看峻儿。”
李峻虽然年纪小,但教养极好,在阿鸞鼓励下,大大方方地走到郭太皇太后榻前,用稚嫩的声音清晰地说道:“曾祖母!”
“哎哟,好孩子!真乖!”郭太皇太后心怒放,將李峻揽到身边,仔细端详,又问他几岁了,平日读什么书,喜欢玩什么。
李峻一一回答,童言童语,天真烂漫,逗得太皇太后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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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鸞在一旁陪坐,回答著郭太皇太后关於潁王府旧事和一些家常的询问,气氛温馨融洽。
阿鸞適时转达了李炎的问候:
“陛下说,近日事忙,待过两日,定亲自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郭太皇太后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欣慰,拍拍阿鸞的手:
“皇帝有心了,皇帝勤於国事,哀家知道,你告诉他,不必急著来,国事要紧,但也要注意身子。
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把峻儿教得这么好。”
郭太皇太后越看李峻越喜欢,这孩子不仅模样好,应答也透著股机灵劲儿,便吩咐身旁老侍女:
“去,把哀家那对羊脂玉的平安扣拿来,给哀家的小曾孙戴上。
还有,把哀家从娘家带来的那套赤金嵌宝的瓔珞长命锁也取来。”
这两样东西,尤其是后者,意义非凡,郭太皇太后也赏赐了阿鸞几样首饰。
留阿鸞母子用了午膳,直到李峻有些睏倦,阿鸞才起身告辞。
“哀家老了,就喜欢看著孩子们。你们母子得了空,常来陪哀家说说话。”郭太皇太后亲自將她们送到殿门口,殷殷叮嘱。
“是,孙媳记下了。”阿鸞再次行礼告退。
郭太皇太后望著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带著满足的笑意。
与此同时,潼关雄踞的驛道上,一队风尘僕僕的人马正在接受关吏的盘查。
为首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著半旧的青色麻布襴衫,身形清瘦,面容虽带倦色,眼神却清亮有神,透著读书人的执著,身后带著一名书童和两个健仆十名护卫。
他便是自河南道一路游学而来的士子。
关吏仔细查验了他们的通关文书。
“通关费,每人十文,车马另算!”关吏验过文书无误,懒洋洋地伸出手。
年轻士子挥了挥手示意健仆如数缴纳。
钱货两讫,主僕数十人人牵著马,隨著人流缓缓通过高大的关隘。
过了关门,踏上关內道相对平坦的官路,年轻士子牵著马,回望了一眼身后巍峨的潼关和蜿蜒的黄河,长长舒了口气,感慨道:
“潼关天险,名不虚传,帝都咫尺,这税卡盘剥却也未见稍减,唉,世道艰难,可见一斑。”
他身边跟著的书童阿贵嘟囔嘴抱怨道:
“六郎君说的是,咱们这一路从河南道走来,除了洛阳城还算讲些规矩,哪处关卡不要钱?
层层剥皮,世道艰难啊!”
阿贵擦了把汗,问道:
“郎君,前面就是华州了,离长安已不远。咱们可要在华州盘桓几日,歇歇脚?”
年轻人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西方,带著灼热的期待:
“不歇了,春闈在即,二月中旬开考,此乃我大唐抡才盛典。
我等紧赶几日,正好能赶上这长安城的盛况。
即便我今岁尚未取得乡贡资格,无缘下场,能亲歷此盛事,观天下英才匯聚,听国子监、四方馆的宏论,亦是为他年下场积累见识的绝好机会!
岂能错过?走,速速赶路。”
“好嘞!”阿贵应了一声,主僕一行打马扬鞭,向著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长安城东南隅,香火鼎盛的大慈恩寺。
宝殿庄严,檀香繚绕,然而,在香菸瀰漫的深处,都监的禪房內,气氛却与佛门的清净截然不同。
慈恩寺都监弘法和尚,年约四旬,面如满月,身著金线袈裟,手持一串硕大的紫檀佛珠。
此刻,他正眯著眼,听著下首一名执事僧的低声稟报:
“师父,昨日又有三户信眾,为求其子能中今科进士,捐了金身贴佛宝钱,共计两百贯。钱已入库。”
“嗯。”弘法和尚鼻腔里哼了一声,手指捻动佛珠:
“告诉他们,心诚则灵,佛祖面前,心到,缘到,福报自然到。”
“是,还有城西王善人家的小公子,前日送入寺中寄名祈福,其家又添了五十亩福田的香火钱”
“知道了,好生照看著,莫要怠慢了小公子。”弘法和尚眼皮都未抬。
执事僧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师父前些日子『度化』来的那几个小沙弥,其中有两个性子太野,总想逃跑,还…还打伤了看管的净头。”
弘法和尚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慈悲,只有冰冷的厉色:
“废物!连几个孩子都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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