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尖著嗓子抱怨,也没有低头查看自己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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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刘婶。
那双老镜后面的、精明的算盘眼,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是一种冷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纯粹的审视。像一个屠夫,在评估一头牲口的重量。
刘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她僵在原地,手里还端著空空的木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筛子。
她从阎埠贵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个噩梦。
她看到了被点名,看到了走上台,看到了自己被所有人像看笑话一样看著,看到了被剥夺食物的绝望。
阎埠贵的眼神,就是“圣言”的眼神。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院子里瞬间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起微不足道的“意外”上。
他们都在看。看在这没有了“先知”和“圣言”的新世界里,第一场衝突,將如何收场。
何雨柱在看。棒梗在看。刘海中在看。
他们的眼神,冷漠,好奇,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实验。
阎埠贵向前走了一步。
刘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像小动物一样的悲鸣,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清脆的、属於孩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叔叔。”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孩子,那个在噩梦的最后,宣布了“游戏结束”的圣言,那个名叫阎解的男孩,正站在正房的门口。
他穿著乾净的衣服,脸上带著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院子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正看著何雨柱。
“何叔叔,”阎解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欢快而清澈,“我听我爸说,您做的菜,是全院最好吃的。我能去您家看看吗?”
这个请求,是如此的正常,如此的日常。
但听在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要恐怖。
神,下来了。
那个创造了地狱,又亲手终结了地狱的神,如今脱下了他的神袍,扮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走进了他自己创造的、人间地狱里。
他要干什么?
他是在视察自己的“作品”吗?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阎埠贵和刘婶身上,转移到了何雨柱和阎解身上。
连阎埠贵,都忘记了刚才的衝突,他看著自己的儿子,那个他以为已经变回了正常孩子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比面对刘婶时,更深一万倍的恐惧。
何雨柱,那个冰冷的“立法者”,看著那个向他发出“邀请”的、真正的“创世神”。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封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棋手终於看到了棋盘之外的、那个执棋之手的、极致的、冰冷的——兴奋。
“可以。”何雨柱开口,声音平稳,“进来吧。”
他转身,为那个孩子,打开了通往自己世界的门。
阎解笑著,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像一个要去邻居家串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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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地关上了。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又一次降临。
瘫在地上的刘婶,和站在她面前的阎埠贵,都已经被遗忘。
所有人都明白。
游戏,根本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更加隱蔽,也更加恐怖的方式,继续著。
只不过,这一次的“先知”,不再坐在井边。
他,就住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