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鏢头，”苏驍打断他，目光如炬“就算我让你走，你打得过十二星相？结果有什么不同吗，三大鏢局不还是毁於一旦。”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沈轻虹的要害。他號称“满天飞，落地无声”，暗器、轻功独步江南，但面对武功诡异、手段狠辣的十二星相，他深知，自己绝不是对手。押著这催命符上路，结局可想而知。

沈轻虹脸色变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堂內陷入沉默。

一直沉默的林平之缓缓抬起头。他清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沈总鏢头，在下林平之，入锦衣卫之前，亦是鏢局人家出身。『满天飞，落地无声』的赫赫威名，晚辈自小便如雷贯耳。”

沈轻虹的目光不由地被吸引过去，落在林平之脸上，带著一丝讶异。

林平之迎著他的目光，继续说道：“以您的武功胆识，自然无惧任何强敌。但振远鏢局上下，那些日夜操练、准备行装的趟子手、鏢师兄弟们呢？他们亦是爹娘生养，有妻有子的人！若明知前方是必死之局，为了一个契约期限，便让他们押著这催命符般的红货踏上黄泉？”他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这岂非是让数十、上百位信任您的兄弟，白白送死！您於心何忍啊？”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击在沈轻虹胸口，“请沈总鏢头三思！暂避锋芒，保全有用之身。待苏大人以雷霆手段剪除『十二星相』再行启程，才是保全鏢局、保全兄弟性命的上上之策！”

沈轻虹身体猛地一震！他目光剧烈地闪烁著，先是落在林平之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当年初入江湖的自己。隨即，他的视线仿佛拥有了穿透力，越过了厚重的墙壁，清晰地“看”到了外面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那些相互说笑的鏢师趟子手们。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沈轻虹的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全身。他紧紧攥著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百年基业的重压、巨额赔偿的恐惧，在林平之那一声声“白白送死”和眼前浮现的鲜活面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自私。

终於，沈轻虹，起身，抱拳，对著苏驍深深一揖，带著一种託付身家性命的悲愴：“一切听大人安排，沈某及鏢局上下百余口性命，连同这趟红货，就全拜託苏同知了！望大人务必功成！”

月华初上，三人迈步出门，返回锦衣卫都指挥司。

丁修紧跟著苏驍跨出门槛，长舒一口气，脸上瞬间又掛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得意笑容。他抱著苗刀，快走两步与苏驍並肩，侧过头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道：“大人！今儿这齣双簧，唱的怎么样？”他咂咂嘴，回味无穷，“尤其是最后林兄弟那番掏心窝子的话，怎么想出来的呢？情真意切，句句都砸在沈轻虹那老小子的心坎上！您是瞧见他最后那脸色没，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走在稍后一步的林平之闻言，脚步微顿。他抬起头，一脸正色的说道：“丁兄误会了。我方才说的，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我林家也是鏢局。鏢师趟子手的性命，不该如此轻掷。”

丁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滯，他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林平之一眼，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异常清澈坚定，没有半分作偽。他混跡江湖多年，是人是鬼一眼便知，他看得出，林平之这话，是真的。

“行，你小子是条汉子。”丁修咧嘴一笑，收起了几分戏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