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著，伊莉德丝。”

“汤姆贝尔，暴力袭警。他抢夺你的枪械。他明確的表示，要对你，还有楼上的重要证人行凶。”

“你在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情况下，开枪自卫。”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

“你做得很好。”

她不敢相信，缓缓的转过头，看著地上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血，还在慢慢的渗出来，在骯脏的石板路上匯成一小滩。

她杀了个人。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狠狠的刺了她一下。

“是……是这样吗？”

“我……做得对？”

恩斯特看著她，脸上露出发自內心的讚许和骄傲。

“是的，伊莉德丝。”

“你做到了。”

“你没有像那些只会在办公室里抱怨的废物一样，对罪恶视而不见。你没有被那本毫无用处的冰冷法典束缚住手脚。”

“你用你自己的手，冒著生命危险，把一个本该被送上绞刑架的恶棍，亲手送进了地狱。”

“你用你的行动，捍卫了一个警察真正的荣誉。”

是啊。

她做到了。

她不是一个杀人犯。

她是一个拯救者。

她没有违背她的誓言，恰恰相反，她用一种最艰难，最痛苦的方式，兑现了她的承诺。

直到此刻，直到確认危险已经彻底过去，她的身体才敢向她传递刚才那场搏斗究竟有多么凶险的信號。

她现在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的浸湿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呕吐，手脚依旧在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放著刚才的画面。

就差那么一点点。

死的人，就是她。

一股迟来的后怕让她浑身发冷。

这后怕，不是因为她差点死在汤姆的手里。

她看到了自己灵魂深处，那个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选择用暴力终结另一个生命的冷酷自己。

在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搏斗中，当汤姆的咒骂和威胁灌入她的耳朵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中那根名为理性的弦已经断了。

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黑暗暴虐的怒火，险些吞噬了她。

她在那一刻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杀死汤姆。

不是为了玛莎，不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承诺，只是单纯的，出於被冒犯的愤怒和极致的憎恶，想要將他彻底抹去。

那才是她最恐惧的，属於她自己的黑暗面。

但她没有。

在最后一刻，在她的手指即將因为仇恨而压下去的瞬间，玛莎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孩子们那双惊恐的眼睛，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是她的承诺，是她作为守护者的职责，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拦住了她內心那股即將决堤的黑暗洪水。

她最终扣下扳机，不是出於愤怒，也不是出於憎恨。

那是一次，在排除了所有个人情绪之后，作为一个守护者，为了保护无辜者，而不得不执行的必要行动。

她战胜了那头想要衝出牢笼的，名为憎恨的野兽。

她用自己善良的本性，驾驭了那份本该让她墮落的暴力。

想通了这一点，无比纯粹的成就感从她的胸膛里猛的升腾起来。

她贏了。

她贏得了这场对抗罪恶，也对抗自己心魔的战爭。

伊莉德丝紧绷的身体终於彻底的放鬆了下来。

那股充满了光辉的成就感，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抚平了她所有的后怕与颤抖。

她精疲力尽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