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李承乾听著重楼嘴里冒出来的这两个字，心里差点没笑出声。

神界的皇帝？他口中的那个“鸟皇帝”，不会就是玉皇大帝吧？

这个世界观，真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乱了。不过，乱点好，乱点才有意思，水浑了才好摸鱼。

他现在基本可以確定了，自己这个“勾陈大帝”的前世，跟仙剑世界的那个神將飞蓬，还有魔尊重楼，绝对是属於同一个神话体系的。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这个勾陈大帝，好像比那个天帝还要牛逼的样子。一句话就能把大闹天宫的魔尊给镇压了，这逼格，简直拉满了。

“原来是这样……”

李承乾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朕想起来了”的表情。

“当年之事，朕確已有几分印象。你心高气傲，锐气太盛，若不加以打磨，终將自取灭亡。镇压你，非是罚你，而是为了……救你。”

这话说得，连李承乾自己都觉得有点噁心了。

但没办法，当领导的，不都得会画大饼，讲情怀吗？

果然，重楼听完这番话，感动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他那双燃烧著火焰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感激。

“大帝用心良苦！重楼……重楼愚钝，万年之后，才明白您的深意！”

看看，看看人家这觉悟！

李承乾心里都乐开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你能明白，便好。”

他摆了摆手，示意重楼不必多礼。

“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李承乾话锋一转，眼中露出几分探究的神色，“朕只知你乃魔界至尊，却不知，你是如何，从那万千魔眾之中，脱颖而出，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

这个问题，是他早就想问的。

一个人的过去，最能反映他的性格和能力。

他想知道，自己收的这个新小弟，到底是个什么成色。他口中的魔界，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重楼听到李承乾问起他的过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那张俊美邪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是一种混合了自傲，残酷，以及一丝……寂寥的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那段被血与火浸泡过的记忆。

城楼之下，那些还没有散去的各方势力，全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同样好奇。

这个一出世就震动天地的魔尊，到底有著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个所谓的“魔界”，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听到一尊上古魔神，亲口讲述他的来歷！

书院后山的夫子，甚至悄悄地往自己的茶杯里，又续了点水，准备当个合格的听眾。

听风苑里的徐谓熊，也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一幕。她对这个叫重楼的魔尊，同样充满了兴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需要了解李承乾手中每一张牌的份量。

在万眾瞩目之下，重楼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了狂热与恭敬，而是变得低沉，沙哑，仿佛带著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气。

“回大帝，我的过往，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我没有显赫的出身，也不是什么魔神后裔。”

“如果非要追本溯源的话，我……只是一滩，诞生於魔界血海之中的，污秽的血肉。”

血肉？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李承乾。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重楼是某个上古魔神的儿子，或者得到了什么惊天传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局。

“魔界，与神界和人界都不同。”重楼的声音，將眾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那里没有秩序，没有法则，没有仁慈，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弱肉强食。”

“在魔界的最底层，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那是无数纪元以来，魔界所有战死生物的尸骸、怨念、残魂匯聚而成的地方。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一切的起点。”

“我，就在那里诞生。”

“我没有名字，没有思想，没有形態。我只是一团有意识的血肉聚合体，我將其称之为……魔胎。”

“在血海之中，像我这样的魔胎，有亿万万个。我们唯一的本能，就是吞噬。”

“吞噬身边一切能吞噬的东西。其他的魔胎，血海中的残魂，甚至是血海本身……”

重楼的讲述，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但听在眾人的耳朵里，却不亚於一声声惊雷。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副恐怖的画卷。

一片由尸山血海构成的无尽炼狱，亿万个丑陋的血肉魔胎，像蛆虫一样在其中蠕动，彼此吞噬，彼此廝杀。没有光明，没有希望，只有永恆的，为了生存而进行的血腥斗爭。

清微道长和那些蜀山弟子们，听得脸色发白。

他们修的是人道，讲究的是清静无为，斩妖除魔。他们一直以为，妖魔就是纯粹的邪恶。

可现在他们才发现，在那种环境下，不变得邪恶，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那也太惨了吧？”

唐雪见躲在徐长卿的身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她虽然刁蛮，但心肠不坏。她无法想像，一个生命，会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中诞生。

徐长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师门典籍中，对魔界的零星记载，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生灵炼狱。

以前他还不理解，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城楼之上，李承乾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不是同情重楼，而是在分析。

从一滩烂肉，靠著吞噬，一步步爬到魔界至尊的位置。

这傢伙的意志力，该有多么恐怖？

他经歷过的战斗，又该是何等的残酷？

李承乾看著眼前的重楼，眼神中，第一次，真正地將他视为了一件……最顶级的“兵器”。

一把从血海中淬炼而出，经歷了亿万次捶打，充满了无尽杀伐之气的绝世凶兵！

“有点意思。”

李承-乾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適，反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兴奋。

这样的手下，用起来，才过癮啊！

“继续说下去。”李承乾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想知道，这把绝世凶兵，是如何开锋的。

重楼似乎没有察觉到李承乾心中那愈发炽热的念头，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用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讲述著那段黑暗的起源。

“在血海里的岁月，没有时间的概念。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一直在吞噬。一开始是凭著本能，后来，当我吞噬了足够多的残魂碎片后，我开始有了模糊的意识，开始学会了思考。”

“我明白了血海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法则——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得比別人更强。而变强最快的方法，就是吞噬掉比你更强的存在。”

重楼的话，让下方旁听的眾人，心头又是一震。

这个法则，简单粗暴到了极点，却也真实得让人不寒而慄。

秦琼和程咬金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武將，对此感触最深。战场上，不也是这样吗？你不够强，不够狠，死的就是你。只不过，魔界將这种法则，演绎到了最极致，最赤裸裸的地步。

“我开始有意识地去选择吞噬的目標。”重楼继续说道。

“弱小的魔胎，只能提供微不足道的力量，吞噬再多，也只是量的积累，无法带来质的改变。我开始把目光，投向那些同样吞噬了许多同类，已经变得相当庞大的魔胎。”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我不再是单纯地扑上去撕咬，我学会了潜伏，学会了观察对方的弱点，学会了设置简单的陷阱，比如利用血海中漂浮的巨大骸骨作为掩护，发动突袭。”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也第一次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当我將那个比我庞大数倍的魔胎彻底吞噬之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了我的核心。我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我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凝实。”

“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战斗，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进化！”

进化！

这个词，从重楼的嘴里说出来，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

他们一直以为，修行是感悟天地，吐纳灵气，一步一个脚印地提升。

可是在魔界，修行，竟然是通过如此血腥残酷的战斗和吞噬来完成的。

这完全是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书院后山的夫子，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那双似醒非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喃喃自语，“这不就是最原始的『道』吗？万物竞发，优胜劣汰。只不过，它摒弃了一切偽饰，將『爭』之一字，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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