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秋天，总是显得格外高远和萧瑟。

巨大的车轮，碾过坚实的驰道，发出沉闷的轰鸣。

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队伍，正缓缓地，驶出咸阳城。

旌旗招展，如林如海，遮天蔽日。

金戈铁马，甲光向日，绵延十里。

这，便是大秦帝国始皇帝，嬴政的东巡仪仗。

队伍的最前方，是三千名最精锐的铁鹰锐士，披坚执锐，杀气腾腾，为整个队伍，开闢道路。

紧隨其后的，是丞相李斯，太尉蒙武等，文武百官的车驾。

而在队伍的核心，被数万禁军，层层拱卫的，是一座用青铜打造，由三十六匹纯黑色骏马拉动的，巨型龙輦。

龙輦之奢华，超乎想像。其上雕樑画栋，镶金嵌玉，四周，垂下厚重的黑色帷幔，將內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外面，是尘土飞扬的凡世。

里面，则是属於帝王的，移动宫殿。

嬴政，就坐在这座龙輦之中。

他的身边，只坐著一个人。

护国法-师，秦昊。

此刻的嬴政，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虽然，依旧能看出岁月的痕跡，但比起前几日，那副濒死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这都归功於秦昊。

秦昊用自己体內的一丝龙脉本源之气，暂时稳住了玄龟符上的裂痕，也让嬴政的生命力，不再流失。

但这，终究是饮鴆止渴。

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唯有，登临泰山，藉助那里的天地之力。

“秦昊。”嬴政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著那枚已经不再发光的玄龟符，缓缓开口，“你觉得，扶苏，如何？”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昊正闭目养神，听到问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道：“大公子宅心仁厚，有长者之风，是合格的守成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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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成之君？”嬴政冷笑了一声，“朕的江山，还不需要人来守。朕要的，是万世永存！是与天同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扶苏，太软弱了。他只知道，跟那些腐儒，念叨什么仁义道德。前日，他竟然还上书，劝朕，取消东巡，说什么体恤民力，与民休息。真是可笑！”

嬴政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失望。

“他根本不懂，朕的雄心壮志！朕要的，不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帝国，而是一个，永恆不朽的神朝！他只看到了眼前的耗费，却看不到，长生之后，那无穷无尽的未来！”

秦昊依旧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的嬴政，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諫。

长生的诱惑，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发起这次规模浩大的东巡，名为封禪，实为求仙。为此，他几乎搬空了半个国库，徵调了数十万的民夫，沿途修建行宫，供给粮草。

整个帝国，都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被强行加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斯等人，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害。

但，没人敢劝。

赵高的下场，还歷歷在目。

而扶苏的劝諫，换来的，只是一道冰冷的斥责，以及，被勒令留在咸阳，监国。

这看似是重用，实则是，將他彻底，排除在了权力的核心之外。

嬴政，已经不再信任这个，与他理念相悖的儿子了。

“那胡亥呢？你觉得他如何？”嬴政又问道。

秦昊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异色的双瞳，在昏暗的龙輦內，闪烁著莫名的光芒。

“十八公子，聪慧伶俐，懂得变通，更懂得，揣摩陛下您的心意。”秦昊的回答，依旧是滴水不漏。

“哈哈哈哈！”嬴政听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还是你，懂朕！胡亥这孩子，確实，比他那个榆木疙瘩大哥，要贴心得多。”

此次东巡，嬴政，几乎带上了所有的文武重臣，却唯独，將胡亥，也带在了身边。

其用意，不言而喻。

他这是在为胡亥，铺路。

是在向所有人，释放一个信號。

秦昊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扶苏，还是胡亥？

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关乎国运的抉择。

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別。

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改变不了，这个帝国，已经走向衰亡的命运。

他要做的，不是扶持谁，也不是拯救谁。

他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顺便，在这场即將到来的，名为“天下”的盛宴中，取走自己，需要的那一份。

……

车队，一路向东。

所过之处，地方官吏，无不率眾出迎，跪伏於道旁，山呼万岁。

百姓们，则远远地，躲在田间地头，用一种混杂著敬畏、好奇和麻木的眼神，看著那条，望不到尽头的钢铁长龙，从他们的家园，碾压而过。

为了供应这支庞大的队伍，他们，已经交出了最后一粒存粮。

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身为帝国子民的骄傲和自豪。

有的，只是飢饿和疲惫。

这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和贵族们，是看不到的。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半个月后，队伍，抵达了东郡。

前方，就是桑海城。

这座以儒家小圣贤庄闻名的海滨城市，再一次，迎来了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与上次秦昊率军压境不同，这一次，整个桑海城，都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城主，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

小圣贤庄的掌门人伏念，更是带著顏路、张良，以及所有儒家弟子，在城门口，恭敬地，等候圣驾。

当那座巨大的龙輦，缓缓停下时。

伏念，带领眾人，齐齐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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