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默念。

有段日子没上岸过了。

……

与此同时，迷雾深处。

一双穿著草鞋的脚踩在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在浓雾中穿行。

泥泞让鞋底发出噗呲、噗呲的湿响。

一个青年打著哈气，他拖著步子，向雾气更深处走去，身影雾中时隱时现。

今天又到了“丰收”的日子，他有些鬱闷，为啥忙碌的时候总轮到他家。

隨即他也有些释然，是了，谁叫自己家与村长家交恶了。那点陈年旧怨，像爬山虎一样缠著两家人。

谁叫这些活都是那老货在安排呢，既然他刻意刁难，等各家户分了钱，趁此討个好，买坛蛇酒孝敬一下那个老货为好，免得日后更难捱。

他盘算著，嘴角撇了撇，有些无奈

此时正值盛暑，不知是这迷雾笼罩之地就是阴寒还是夜晚温度骤降。寒意渗入单薄的衣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青年搓了搓双臂，开始咳嗽起来。

他此时只想赶紧干完活，回家睡个回笼觉，享受著炉火、热汤、乾燥的被褥。之后的事就不劳他操心了。

青年轻车熟路的踏上石桥，脚下的石桥台阶冰凉。

这石桥的台阶有些凹陷、光滑，那是人常年累月踏出来的，经歷了无数往返。

青年手指搭上那锈跡斑斑的粗链，感受了下铁链的晃动。

掛在桥身两侧的铁链冰凉刺骨，被河雾沁得湿润，掌心触及之处，留下模糊的水痕。

见铁链没有晃动，他露出了些许笑容，看来鱼苗已经长成了，这次“收成”应当顺利。

那笑容挤走了脸上的疲惫。

他走下石桥，草鞋沾满了桥边湿滑的青苔。从一旁拿起了早已放置好的渔网，网绳有些磨手，带著河水的腥气。

他又拎起一个大木桶，桶壁沾著一些鱼鳞和不明黏液。

隨后又登上石桥，凭经验盘算了下距离，手臂一扬，將渔网撒入水中。

渔网一上一下，沉浮不定，將石桥下的鱼儿捕起。

网眼间挤满了那些呆滯的人面鱼首。

有一些鱼儿落水的声音又响起，噗通、噗通，那是不符合標准的鱼，被他重新投入了水中，溅起零星水。

木桶渐渐被填满，沉重起来。

一大桶“人脸怪鱼”被装在桶中，它们没有跳动挣扎，依旧呆滯，唯有鳃盖开合著，鱼尾偶尔地拍打桶壁，发出“啪嗒”声。

离水后鱼嘴开合更加频繁，唇齿无声地碰触，似有更多的话要说，但最终都化为了穿过齿缝的嘆息。

嗬……嗬……

一个鱼桶很快就不够装了，青年又拿来一个，两个，三个……

鱼桶排列在桥边，桶中露出的鱼头很密集，它们现在凝视的目標只剩下天空。

鱼桶装满了，青年不再下网。

他双手环抱起一个沉甸甸的鱼桶，步履蹣跚地走向石桥的另一边。桶中的鱼隨著移动而晃动，这些鱼头时而探出桶沿，鱼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时贴近他的脸颊，鱼唇开合，如同亲吻般触碰青年的皮肤。

青年只能偏过头，避开这亲吻，却又无法完全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