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得靠小畜生办事，但出门这顿好打必少不了。

陆康太了解江禽了。

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子有点小。

其实府上的庶出子不止江楚生一个，但別的庶出子都是侍妾所生，好歹是家里生的，他虽然冷淡但也没像对江楚生这样。

要怪就怪小畜生出身太差吧。

毕竟江楚生的母亲只是商人家的奴婢，是江侍郎酒后乱性的產物，只要看到他，江禽就能想到那次失控。

这是江老爷的心病。

对他来说，宠幸几个奴婢，多添几个庶子不算什么。谁家侍郎府还能养不起几个唯唯诺诺的孩子？

但他身为当朝大员，礼部实权二把手，居然酒后乱性，这才是不能接受的。

他可以清醒的除去衣衫放浪形骸，绝不能糊涂中握著大戟乱戳。

这是原则问题。

再加上江楚生读书少，喜游猎，更是让老爷气不打一出来。

陆康懂江禽，若是不让老爷出了这口气，江楚生在外多久，他老人家心里的气就能憋多久，那府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楚馆狎妓，宿醉不归，光凭这两点，直接打死也是该的。

小畜生，这次陆某可没有冤枉你吧。

江楚生沐浴梳洗，换上文士服，想了想又脱下来將特製牛皮甲穿在里边。

私藏鎧甲是有谋反之意，牛皮甲倒是无妨，猎人去山里打猎还得披张熊皮甲防身呢，皇帝管不了那么多。

他换好衣服，准备停当，正好宫里来的阉人也到了。

大雍朝的宦官一般叫做中官或者中侍，但人们一般叫他们太监或妇寺，前者多见於民间，后者是文人发明的侮辱性称呼。

逮著瘸子的跛腿狠狠踹，还得是文化人，骂人就是损。

江楚生见到了宫里来的內侍陈布，这位年轻宦官面白无须，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靦腆，想来也是刚入宫不多久的小太监，还没被皇宫这个大染缸污染过。

“在下江楚生，见过陈公公。”

“公，公公？”小太监陈布愣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茫。

他是阉人，处在皇宫鄙视链的最底层。朝臣也好，妃嬪也罢，人家都是肢体健全的，对他们这些阉人打心眼里是瞧不起的。

这些倒也罢了，不过嘴碎几句，受得住。

最让阉人们受不了的便是那些手握笔桿子的儒生。

儒生骂人，向来歹毒。

发明“妇寺”称呼的读书人简直就是蜀地的食铁兽，笋都给他夺完了。

太监在宫里的確扮演的是宫女生態位，但很多时候又比宫女好使，皇帝也好，妃嬪也罢，从来没拿他们当男人。

但他们终究不是女人。

妇寺是前前朝对宫廷女官的统称，原指宫中的女性近侍，后来被儒生拐到太监群体身上，反倒是正经女官不再这么称呼。

您瞧瞧，这就是文化人骂人的含金量。

市井之民，言辞匱乏，顶多骂陈內侍一句“阉奴”，“二尾子”，可宦官本就是被阉的奴僕，这种话侮辱性虽然有，但不多。

读书人就不一样了，一句“妇寺”，极尽侮辱之能事。

经常做太监的人都知道，宦官们虽然不喜被人称为阉人，但直接被称为女人是真戳伤疤。

陈內侍的確是宫中新人，上个月才断了烦恼根，这一声“公公”虽然以前闻所未闻，但公这个字是好的，两个公叠起来，想必是双倍的好话。

江公子是个好人吶。

陈布目光温和，说话声音也暖了几分。

“江公子，事不宜迟，圣上的差事最重要，咱这就去左巡河卫点起一营禁卫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