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明了地点头，铃木理打了个响指，直球开口：

“意思是说，你实际上还没尝试过真正的自杀，只是在大脑构思而已，对吗？”

“……”

椎名枫没有再说话了。

她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我就知道……”

瞧见那从刚才就说自己想要自我了断脱离苦海，却又一直犹豫不决对每个自杀提案都提出异议的女孩安静下来，铃木理抬起头来：

“我跟你说啊，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

“你时间不多了，渐冻症几年內就会彻底夺走你的生命，身体应当很快也不能行动了，若想自己掌控命运，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死去，你这样的犹豫只会碍事。”

“……我才没有犹豫。”

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被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如此评价，椎名枫浑身都在发抖：

“你明明就没有经歷过我的痛苦，为什么要质疑我的决心……”

“……那行，从现在开始，我不质疑你的决心了。”

瞥了一眼椎名枫，又瞥了一眼那掛在吉他包上的，小小的美人鱼乐队掛饰，没有在意女孩话语的铃木理如此开口：

“这样吧，为了证明你所谓的绝望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最好今天就自杀一次给我看看。”

“……你以为我不敢吗，铃木先生？”椎名枫的声音莫名幽怨。

“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觉得再这么拖下去没有顺利落实自杀的话，你未来一定会怨恨自己的。”铃木理严肃开口，“作为你的邻居，我必须纠正你的懦弱之举了。”

“那好，我今天晚上就自杀给你看看……”

宛如被激將法了一般，女孩倔强地抬起头来，眼神幽怨，像是应激的野猫：

“说吧，自杀军师——如果我今晚就想要自杀，你觉得什么方式是最合適的？”

“……我想，应该是开煤气吧。”

感受到对人生无望的椎名枫在此刻已决心彻底豁出去，此刻也正泪眼婆娑询问自己如何终结生命，早已构思出真正合適方法的少年打了个响指：

“在密闭的房间里打开煤气阀，无色无味的一氧化碳会逐渐取代你血液里的氧气——初期可能会有点头晕，噁心，但你很快就会陷入宛如深度睡眠般的昏迷，意识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没有剧烈痛苦，死后外表也不会有损伤，过程也足够平静，影响范围还小，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办法。”

“……”

椎名枫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无言以对。

比起之前铃木理提起的那些血淋淋，充满痛苦的方式，“像睡著一样离去”的煤气自杀法確实好得多，十分接近自己心目中那个“体面”的终点了。

其实女孩过去也曾想过打开煤气阀就此终结自己的生命，但却总是在最后一步退缩，幻想著濒临死亡时的冰冷与绝望。

然而……或许是因为铃木理那充满魅惑性的描述，椎名枫竟慢慢放下了心中隱隱的介怀，思绪也被那梦幻的终结所吸引。

所以……

“……好。”

不知过了多久，细若蚊吶的声音才从椎名枫口中飘出。

她低下头，长长的亚麻色髮丝垂落，遮住了女孩苍白的面容：

“就这个吧……我今晚就拧开煤气阀，结束这一切。”

“……”

铃木理望著她，没有立刻回应。

几乎也是椎名枫话音刚落的剎那，电车渐渐减速。

窗外，熟悉的街道与灯光映入眼帘，车厢內隨之响起到站的机械提示音：

［木泄阳大街——到了。］

电车平稳地停靠在站台，车门嗤一声打开，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有些憋闷的车厢。

铃木理率先一步下车，站在站台上，回头望著那肩负吉他的椎名枫：

“来吧，我去一趟你家。”

“既然决定今日离去，就让我见证你的最后一刻吧。”

“……嗯。”

虽然刚才一直在心里嘟囔著面前少年的不近人情，心里也有些不爽铃木理对自己自杀意志的轻视，但想到自己身边没有亲人的当下，作为陌生人的铃木理竟愿意陪伴在自己身边，甚至送自己最后一程，椎名枫心底该是不自觉涌出些许感动。

但……这样的心情实在微妙，女孩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主儿，所以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將自己心底的复杂心情表现出来。

她只是低头走到铃木理身边，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拉著少年的衣角，声音轻轻的：

“我的家就在车站不远……跟我来吧。”

“……”

铃木理点点头，没有多言。

……就这样，少女背著承载自己未竟梦想的吉他，像是一个走向最终审判的囚徒，一步步走进了昏暗的小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