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扬名立万还是无名小卒?(2/2) 东京:我成为她们死去的白月光
屋內,煤气的味道越来越浓重。那嘶嘶的声音仿佛无孔不入,充斥著整个空间。
“听……听够了吗?”
听著自己的歌快要播放完毕,意识到房间空气越来越稀薄,椎名枫忍不住推推面前的少年:
“听够了的话,就赶紧离开吧……我要睡觉了。”
……明白铃木理要是继续待在这儿的时候,无需多久就会一氧化碳中毒,女孩显然不想对方因陪伴在自己身边而被连累。
“……好的。”
最后一次用怜悯的眼神注视著面前的椎名枫,铃木理站起身来:
“那,我告辞了。”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小小的房间再度只剩下椎名枫一人。
……终於,又是一个人了。
音乐循环播放著,重归孤独的椎名枫蜷缩在墙角,眼眶不自觉泛起泪光。
刚才在铃木理面前强撑的,近乎赌气的所谓自我了断的决心,此刻简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乾瘪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恐惧……女孩终於显示出属於十六岁女孩的脆弱,紧紧抱著吉他,浑身上下都不自觉颤抖。
(生活的偽装一如既往得过且过,)
(只要说了一次“我知道了。”便覆水难收,)
(你是確信犯吧?在晚餐时哭了之后,)
(你確实笑了。)
数月之前录好的demo还在继续播放……明明过去唱这首歌的时候是那么快乐,还妄想自己作为独立音乐人在网际网路上闯出一片天地,可在註定走向终焉的当下听来,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尖锐的嘲笑,刺痛著她的內心。
闭上双眼,感受著这死一般的沉寂,愈发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尽头,女孩无声落泪。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不是预想中平静的“沉睡”,而是如此真切,如此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眩晕袭来,视线模糊,自己的歌声也变得遥远而朦朧……死亡的阴影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这令人窒息的浊气,扼住了她的喉咙。
外公外婆慈祥的面容,以及过去组建乐队时与伙伴们站在live house舞台上兴奋的笑容模糊闪过……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对生的留恋,此刻也如同潮水一般猛烈衝击著內心深处,那名为“决心”的脆弱堤坝。
或许是因为终结即將到来的缘故,女孩的心情也於此刻陷入最谷底。
……回首望去,我的一生真是失败。
在得了这个该死的渐冻症之后,父母也不再愿意与我见面了。
从前信任的乐队伙伴也开始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是病秧子,不配站在舞台上。
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精心製作的cd也不被唱片公司接受,被原路退回……事到如今,我到底还剩下什么?
好难受……喘不过气……好痛苦……
泪水夺眶而出,混杂著绝望与不甘。
她明明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踏踏实实,平平凡凡度过余生的快乐人。
她也和自己说过,眼前的东西已经是上天再给自己的恩赐,是自己又一次的机会去学会珍惜。
但事实上,椎名枫不甘心,她也不能忘记。
……她不能无声无息的步入黑夜。
“明明我不想就这么死掉的……”
哽咽著开口,在生命的最后展现懦弱的椎名枫四肢宛如灌铅般无力,意识似乎也在缺氧中迅速流失。
而就在少女放声哭泣,眼前隱隱一黑,理智也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刻。
“唰啦。”
轻轻的推门声,又此刻响起。
客厅那扇紧闭的窗户从外面拉开,微凉的,带著草木清香的空气汹涌灌入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狭小空间!
“……?”
椎名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浑身一颤,混沌地头脑瞬间清醒几分。
艰难地抬起头来,站在窗户之上的,是那熟悉的,略显清瘦的身影。
……铃木理?!
没想到那早已离开的少年竟会拉开自己的窗户,椎名枫瞳孔微微放大。
“……”
没有出声,铃木理单手撑著窗框,轻鬆地跃了进来,动作利落得像一只夜行的猫。
他脸上没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地注视著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她,將湿水的毛巾丟给倒在地上的女孩:
“別哭了,傻瓜。”
“蒙上这个屏住呼吸,马上给我出去。”
“……”
颤抖地接过那丟给自己的湿水毛巾,椎名枫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个去而復返的少年,声音嘶哑:
“为什么……你不是走了吗……”
“……”
铃木理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拿出第二块湿水的布,捂著嘴巴快步走向厨房,乾脆利落地关掉了煤气阀。
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窗户,晚风渐渐灌入房间……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完毕了。
“呼……”
初步昨做完了一切工作,铃木理才转过身,走向依然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椎名枫。
“……难受吗?”
重返椎名家,铃木理的第一句话显得极其平静。
“……”
椎名枫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很好……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你可要记好了。”
很满意椎名枫的反应,铃木理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无论你把死亡想像得多么『体面』,多么『平静』,当它真正降临的那一刻,身体的本能会撕碎你所有的幻想。”
“窒息、冰冷、绝望,还有对这个世界无法割捨的留恋……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终结的重量,如果无法承受这些,你是绝对不会迎来无悔的死亡的,椎名枫。”
话至如此。
铃木理顿了顿,看著那默默流泪的女孩,声音带著一丝洞察一切的,近乎冷酷的瞭然: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回来?”
“很简单:因为从你犹豫著不敢去富山公墓的墓碑前动手,从你拒绝跳楼、拒绝上吊,从你要求『体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准备好去死。你所谓的『决心』,不过嘴硬罢了。”
“……”
听著铃木理一如既往的说著这样德赫亚,椎名枫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说自己是真的绝望,是真的想解脱——
但……方才窒息的感觉仍旧清晰,明白现在自己已经流泪,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椎名枫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把头埋低。
“明明一直在说自己早已不在乎一切,却还是在死亡逼近的时候发声大哭……看来死亡对你来说也並不是解脱啊。”
经歷了数次轮迴,铃木理如此开口:
“你只是在逃避,逃避残酷的现实,逃避数年后註定的死亡,却又害怕自己在失去一切之前连证明自己存在过的声音都无法留下……我说的对吗?”
“才,才不是这样……”
眼泪继续滚落,失去理智的椎名枫早已语无伦次,继续逃避:
“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懂我……”
“我只是,只是不想在变成废人之前,连继续尝试都做不到啊……”
“做不到什么?”铃木理眼神锐利。
“做不到……继续唱歌,继续弹吉他,成为梦想中的音乐人了……”
彻底撕开了心中最大的介怀,女孩声音哽咽,大滴眼泪滚落,像是没有家的孩子。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唱歌,没有办法继续弹吉他,成为厉害的音乐人了?”铃木理继续追问。
“因为仅仅凭藉我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成功的……可现在,早就没有人要我了啊!”
“……傻瓜,我要你啊。”
“……”
几乎就是在铃木理这么一番话落下,椎名枫停止了哭泣。
……这一刻,仿佛有光刺破了空洞。
她就这么看著面前语出惊人的铃木理走到cd机旁,手指轻轻拂过那刻著“kaede demo 2017”的碟片边缘。
“喂,椎名枫。”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不再是刚才的锐利和批判,而是带著一种近乎灼热的认真。
“在你被这该死的病彻底带走,或者你真的找到某种『完美』死法之前……”
他顿了顿,声音莫名清晰:
“要不要跟我合作,一起成为全日本最厉害的音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