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没有半分迟疑，

身子猛地一沉，像块贴地的石头缩进人群缝隙里。

紧接著，趟泥步施展开来，他猫著腰，脚下如碾过湿泥般无声滑过，在攒动的人影中灵活穿梭。

此时，人群才刚被那声枪响撕开一道慌乱的口子。

普通人的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尖叫与推搡像水波般才刚开始蔓延。

陈默眼角余光扫向高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方才的人影像是从未出现过。

忽然，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骤然转向赵老大等人所在的方向——

脸色瞬间煞白。

赵老大被一圈人影死死裹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清內里情形，偏又离得太远，急得人攥紧了拳头。

这当口，陈默已摸到一处村民院落的土墙根下。

他腰身一拧，如狸猫般轻巧翻身，“咚”一声落进院里，脚掌碾过地面的浮土，才终於鬆了口气。

从枪响到此刻，不过十几秒光景，当其他人还在混沌中惊慌失措时，陈默已稳稳找到了掩体。

这年头的枪械，还打不透这么厚实的泥土墙。

一丝心安刚在心底扎根，

“默哥。”一声细弱的呼唤突然炸响，惊得陈默浑身一激灵。

只见院子里站著个小年轻，黑瘦得像根晒蔫的豆苗，正睁圆了眼睛，呆呆地望著他。

“你是小七？”陈默眯眼打量，依稀是前段时间跟著自己练过几手的那个后生。

“嗯！默哥还记得我！”小七脸上瞬间绽开喜色，黝黑的脸蛋上挤出两团红晕，透著股憨直的热乎劲儿。

“你怎么在这？”陈默隨口问著，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著院门口，耳朵支棱著捕捉外面的动静。

小七愣在原地，像是被问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挠挠头：“默哥，这是我家啊。”

陈默没料到隨便翻进一家，竟撞上了熟人，心头一喜，忙道：“从你家怎么去玉皇庙？”

小七又懵了，被陈默拉到墙头上，刚才进门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外面就跟翻了天似的？他探头朝院外瞥了眼，顿时傻了——

乌泱泱的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四散奔逃，老的哭小的叫，妇人们抱著孩子慌不择路，脚不沾地地乱撞，活像一群受惊的鸡仔，撞得院墙都在微微发颤。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像炸雷般在头顶滚过。

陈默猛地把头缩回来，后背紧紧贴住冰凉的土墙。

“我是严振东！神拳会的兄弟们，莫怕！你们刚喝了符水，刀枪不入！都站在原地，別动！”

严振东的怒吼声穿透混乱的嘈杂，像一记重锤砸在人心上。

方才被人群裹挟著乱晃的神拳会成员，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慌乱的脚步竟真的缓了下来。

陈默却急得额头冒汗——这时候逞什么强啊！

旁人不知深浅，师父还能不清楚？

换了別人，哪怕是赵老大，陈默未必会管，可严振东不一样。

论良心，严振东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有传道授业的师徒情分。

陈默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本想再躲一会儿，可眼下，哪里还躲得住？再耽搁下去，严振东怕是要出事！

他猛地探出头，运足了气力嘶吼：“神拳会的兄弟！全体跪下！请玉皇大帝下凡除妖！”

混乱中，人总是下意识听从第一个清晰的指令，管它对不对。

更何况陈默这话合情合理——这可是玉皇庙，喝了符水，跪请大帝，天经地义！

剎那间，“哗啦啦”一片声响，大片人影“扑通扑通”跪倒在地，连那些刚才还在疯跑的老弱妇孺，也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纷纷跪了下来，虔诚些的，乾脆直接趴在地上，脑袋抵著尘土。

混乱的场面竟一下子被定住了。

唯有十几个人，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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