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檀香的余韵在空荡荡的殿堂中瀰漫，樑柱上的金龙彩绘蒙著层薄灰，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有些萧索。

郝拉看著空荡荡的养心殿，心里也跟著空落落的。

大顺朝立国263年了。

前面二十年更是爆发了叛乱，差一点，就差一点，大顺就没了。

本来还留下的三成元气，也早就消耗殆尽。

郝拉是执掌朝堂近二十年，如何不知道朝堂的现状，如何不知道国家的困难。

可是，就是因为知道。

她才要好好地过六十大寿，要风光大办，要不留遗憾。

因为，她知道，

七十大寿，大概率是没有办法举办的。

这个国家啊，还能撑多久，她是真不知道，也不敢想，只想过好眼前事。

很多人都恨洋人。

郝拉其实没有那么恨。

刚开始她也恨，恨他们来烧杀劫掠，恨他们不给自己面子，恨他们让天朝丧失了威严。

但慢慢的，她不恨了。

很多事情，不能简单地来看，有时候，她就在想，要是洋人不来，没有这些强敌虎视眈眈，没有近在眼前的危机，朝廷会乱成什么样子？

恐怕早就地方割据，群雄並起了吧？

有了共同的敌人，她才能勉强维持住局面，让朝堂的內斗不至於那么严重。

只是，还能维持多久？

她是真的没信心啊。

洋人，洋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

纳德躲在教堂里面，已经一个星期了。

教堂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作响，纳德的皮鞋底在青石板上磨出焦躁的声响，一圈圈转著，把地上的乾草碾成了碎末。

他扯了扯领结，丝绸摩擦著脖颈，带来一阵刺痒，黄四郎死时瞪圆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谋划玉皇庙失败，让他损失惨重，名声扫地，更是一直躲在教堂，派了三波教民分別去县城、府城求援。

纳德在这里传教五年，黄四郎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整个村庄都入了教。

旁边的高家庄是他的第二大势力，有一半的村民入了教。

“老高，外面还有人盯著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发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胸前的十字架，金属边缘硌得皮肉生疼。

他不敢出去，他怕死。

高大海面容苍老，弯腰驼背，他租种的是教堂的土地，租金比地主低三成，只是偶尔需要来教堂做些工，比如打扫卫生。

自己老伴也在这里，负责给纳德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恩，都是黄家村的人。”高大海低声说道，心里还止不住的打鼓，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黄四郎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时不时就撞进脑海，嚇得他打了个哆嗦。

黄四郎给纳德做事，被神拳会的人杀了，还有不少跟著黄四郎的也被杀了。

自己会不会也被杀？

“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回来？”纳德追问著，脚边的铜烛台被踢得晃了晃，烛火跟著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还没。”高大海的声音更低了。

“一个都没？”纳德猛地转身，袖口带起的风扫过神像，供桌上的瓷瓶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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