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德出门时，攥了攥袖中鼓囊囊的油布包，指尖触到银元的冰凉，脚步顿时多了几分稳当。

巷口的早点摊子还冒著白汽，油条的焦香混著清晨的槐香扑在脸上，他却没心思停留，径直朝著江浙会馆的方向找去，

那地方他虽没来过，却早从同乡口中听过无数回，是绍兴师爷在京城的“根”。

这是他们那里的老乡聚集地，更是信息交换，利益勾兑之地。

他一身典型的绍兴师爷装束：青布长衫浆洗得挺括，袖口挽著一寸宽的白边，领口別著块半旧的玉扣，既不张扬又透著体面。

怀里贴身揣著陈默给的活动经费，银元碰撞的轻响贴著心口，给不安的心里垫了块石头。

按照陈默的话来说，信息就是钱，情报是要钱买的。

姜有德想起陈默说这话时，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著，眼神里满是篤定，他忍不住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油布包的边缘，可不是嘛，他们这些师爷，肚子里的消息就是饭碗，差一分情报，可能就差一步生计，这“信息差”就是他们的活命本钱。

姜有德一路上默默的观察著京城，

他也是第一次来，人流之拥挤，入目之繁华，也深深的刺激了他。

和县城一对比，

京城的一个街道，恐怕就胜过县城了。

还有隨处可见的马车，轿子，更是发现了一种单人拉车的新鲜玩意。

不过，上面大部分坐的都是洋人。

姜有德不得不说，这些洋人，就是胆大，

到了这时候，还敢在外面拋头露面。

“怪不得能漂洋过海，跑到这里呢，比我们那边人还有闯劲。”姜有德低声自语。

在其他人看来，他们那里的人，何尝不是异类。

人家读书人，要么当官，要么在家。

只有他们形成了师爷的產业链。

没办法，谁让他们哪里读书人太多了，科举靠不上，家里產业也不多，种地也没有多少地可种，更是被前面的世家大族垄断了。

为了生活，只能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些洋人因为啥出来？

也是找口饭吃？

姜有德不是很能理解，这块知识，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需要儘快的补上，不然以后很多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別看有时候不直接和洋人打交道，

但，洋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朝廷的决策，从而影响他们的决策。

姜有德就这样一路看，一路想。

当师爷，就要学会动脑，勤於动脑，不然就当不了师爷。

不知不觉，前面出现一座青砖灰瓦的大院，门楣上掛著“江浙会馆”的黑漆匾额，两个石狮子蹲在门口，爪子按著石球，看著气派得很。

姜有德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长衫的衣襟理了理，又把袖口往下拉了拉，確认自己打扮得体，才脸上堆著笑，朝著门口的门子拱手说道：

“在下绍兴娄氏，娄有杰，特来拜会。”

“哦，娄氏子弟？快请进！”门子原本斜倚在门框上，手里玩著对核桃，听见“绍兴娄氏”四个字，眼睛一下子亮了，核桃“啪”地收进袖袋，赶紧直起身子，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语气热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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