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虎岩寺的教诲 大宋文魁,从神童方仲永开始
林閒噙著泪,以注目礼相送,这位瞒珊离去的老书生寻常可照顾他这个后生,面对分別心揪得慌。
直到那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林閒拂袖拭去泪,转身拿笔欲修改,却被方仲永拦住。
“不可改!”
这话一出口,惹得林閒神情一滯,手头毛笔也顿住。
王安石急忙上前一扯方仲永手腕,劝道:“方兄,客隨主便,莫胡闹。”
卢锡一听,这还了得,当即哼道:“林閒,改!”
方仲永不甘示弱,“林閒,不可改!”
林閒笔锋微颤,到底改?还是不改?
他凌乱了。
倒不是方仲永故意难为林閒,非得与卢锡过不去。
一旦改成武状元,几乎没法看,定会被勾栏瓦舍拒之门外。
那勾栏瓦舍看戏听曲的都是何许人也?
还不是文人居多?
他们钱不是来看一个武夫的,肯买帐么?
再者,堂堂武状元奈何不住一伙拦路强盗,逻辑上就说不过去。
一旦被拒稿,林閒上哪凑钱替母治病呢?
至於是否得罪卢锡,方仲永身为客人,或许该听王安石的客隨主便,不过,他想给林閒这个孝子爭一爭,也有信心说服卢锡。
“你......”
见卢锡横眉竖眼,方仲永拱起手,道:“『虎岩先生』是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而见不得文人受半点指摘。
可书读得再高,有几人能够守住本心呢?
正如真宗皇帝所言,书中自有千钟栗、黄金屋、顏如玉,奔著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一朝成名,有几人能够做到『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呢?
倘若您为张协,当如何?”
卢锡听著,倒是对那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颇为认同,听到后面,却不屑道:“我以德齐身,何为恶,何为义,拎得清,自当拒绝相府千金,迎娶贫女。”
方仲永心中早有预料卢锡会如此回答,毕竟,配称当世名士者,道德操守都是极高的。
一转身,朝蔡襄问道:“蔡官人呢?”
蔡襄想也未想,答道:“正如舅父之言。”
这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方仲永环视周遭,挨个问,一直问到林閒,一个个態度坚决,誓与张协恶行不共戴天。
卢锡听著甚为欣慰,他將目光徐徐从院內眾书生身上收回,哼道:“虎岩书会眾书生尚且如此,当朝状元的品行只会更上一层楼,这话本不是詆毁,又是什么?”
面对卢锡责问,方仲永心气不乱,以平缓声调朝卢锡道:
“张协所犯大恶三重,是晚辈放大贪念、恶念的结果,怕是不识字的农夫也明白不可为。”
顿了顿,继续道:“倘若我將话本改改,从相府千金提为当朝公主,而杀妻之举改成一纸休书,试问今朝读书人,有几个还能坚持本心的?”
方仲永凝视著卢锡,“敢问,您能坚持本心么?”
卢锡轻嗤一声,坚定道:“我寧可不做这駙马、这状元郎!”
“恩……”
“您不愧是当朝名士,晚辈我佩服。”
“那蔡官人呢?还能坚持本心么?”
蔡襄被这么一问,心头莫名堵得慌,喉结上下蠕动著,那个“能”字哽在喉中,半晌也未能吐露出口。
卢锡一见蔡襄有所迟疑,当即警醒道:“君謨,难道忘了虎岩寺中舅父的教诲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