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庞漕司突然慍怒，欧阳兄误我呀！

思绪间，蔡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认为庞籍为官刚正，难得是中立派，本打算循循善诱，哪知出这档事儿，这局设得未免激进了些，万一庞籍一怒之下转投保守派，后果不堪设想。

“庞漕司！”

蔡襄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决不能让其倒戈保守派！起身拱手道：

“欧阳兄他所谋，不过富国强兵而已，哪怕谋断有失妥当，亦抱著赤诚之心，君謨观您非循因守旧之人，须知更张之重要，『引榷合同法』您也是赞同的，此刻若退缩，或成千古罪人呀！

还请庞漕司三思！”

庞籍沉著脸，捅破这层窗户纸，等於將他架在火上烤，“此事，容老夫再思量思量！”

一旁的方仲永听得人都麻了，本来聊得好好的，话风一变，好似转了频道，所有字他明明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什么......咳咳......”

方仲永举起右手，弱弱问道：“敢问，这跟欧阳修有什么关係？”

蔡襄听得一怔，庞籍听得一愣，二人目光同时落到方仲永身上，异口同声道：“你此番来北苑，不正是受到欧阳修的指使么？”

方仲永举起的右手缓缓落在后脑勺，旋即挠了挠，“呃……此番来北苑，是我柳兄所邀......欧阳修......我与他並不相识呀！”

蔡襄与庞籍闻言面面相覷。

方仲永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不成怀疑我是欧阳修的小弟？

这......

“庞漕司，我自幼居於金溪乡下，从未与......什么......欧阳修有所接触，不信，可遣人去金溪打听，这『引榷合同法』也与『梅鹤书会』无关。”

“庞漕司，难道是你我误会他了？”

蔡襄有些绷不住了，嘴角抽动著，窗户纸都捅破了，到头来是个误会？

庞籍沉吟半晌，道：“你之见识、谋略皆不似一少年，若是真才实学而非他人口授，可敢接受考验？”

方仲永痛快道：“若庞漕司、蔡兄心存怀疑，理当如此。”

庞籍见方仲永如此爽快，是以，褪去威严脸色，带起一抹笑，问道：“老夫记得那夜浅谈，曾闻王家郎言及兼併，不如以兼併为题，擬诗一首，能否？”

方仲永眉头一挑，於心头腹誹道：“獾郎，又得借你的诗一用了。”

旋即於案前舞动起笔墨，並朗声道：

“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財。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

赋予皆自我，兼併乃奸回。奸回法有诛，势亦无自来。

后世始倒持，黔首遂难裁。秦王不知此，更筑怀清台。

礼义日已偷，圣经久堙埃。法尚有存者，欲言时所咍。

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材。俗儒不知变，兼併可无摧。

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闔开。有司与之爭，民愈可怜哉。”

朗声渐去，庞籍的一抹笑逐渐在面庞上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