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状元郎的嘴能杀人 吾非相,乃摄也
说罢。
张懋修回头看了一眼陈与郊:“吏科给事中陈与郊今日弹劾首辅,微臣不曾有言,乃朝堂规矩所在。但方才陈给事又责与微臣,微臣不得不当庭应对。”
每一句话,张懋修都说的很从容,处处透著稳重。
而见张懋修说的轻鬆,不见异常,小皇帝也终於是放下心来。
张懋修这时候才继续说道:“今日朝议,朝中肱骨进言,奏请皇上亲政,臣深以为然。陛下天纵圣聪,如今天下粗安,而陛下春秋日富,典学有成,正是陛下亲揽乾纲,以绍祖宗基业之时。”
“因而,微臣今科高中,得陛下钦点一甲状元,受封翰林院修撰,入宫谢恩,便上疏奏请陛下亲政。”
说著话。
张懋修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陈与郊。
自己才是第一个喊出要让皇帝亲政的人。
隨后。
张懋修便继续说道:“至於陈给事中今日所劾之事,因內阁首辅亦是家父,臣自当能说一二。”
“陈给事劾首辅,窃君权,言称章奏皆由阁门入,硃批竟出相府手。可陈给事中难道不知,自皇上登极改元以来,內阁之中从未仅有首辅一人,便是如今,內阁之中也有张阁老、申阁老二人。如此,又何从谈起,政令皆称元辅意?难道陈给事的觉得,二位阁老也是家父党羽?”
“至於给事所说,家父錮言路?”
提到这个。
张懋修面上微微一笑。
他目光直直的看向陈与郊。
“不知陈给事今日怎能开了口?言路何以禁錮?”
他这是拿陈与郊的身份来说事。
既然你说首辅张居正錮言路,那你又是怎么当的言官,今日有如何能进言的。
陈与郊面色一变。
虽然知道张懋修这话是在诡辩,可一时间却又辩驳不得。
而张懋修更是已经接著往下说道:“更莫说陈给事所言虐苍生之事了。下官今岁初入仕途,却也知晓朝中歷年之变。”
“自朝廷厉行考成法以来,明確各部司衙门及地方职责,六科督六部,內阁掌六科。万历四年,定地方官征赋试行不足九成者,一律处罚。同年,户科给事中奏报,地方官因此而受惩处降职者山东十七名,河南两名,革除惩处者,山东两名,河南九名。別处,各有惩处。”
“而万历五年,户部年终结算,天下钱粮帐目,岁入达四百三十五万余两,较之先帝隆庆朝时,增长启程,岁末朝廷结余八十五万余两,乃我大明十数年唯有之景象!”
“万历六年,朝廷於福建试行清丈,闽人皆以为便,乃重绘鱼鳞图册。”
一番长述之后。
张懋修面上含笑的看向陈与郊,更是有向其走进了两步。
而后。
当著满朝部阁大臣的面。
张懋修轻声开口:“陈给事说首辅虐苍生,难道是指那些受了考成惩处的官吏?”
“朝廷未行加征,钱粮岁入增长七成,国库终有结余,扭亏为盈,地方灾患隨时賑济,难道是虐了黎元?”
“科道言官,闻风而奏,即便弹劾,也当先知了朝廷之事吧。”
陈与郊面色一震。
他有些惊恐的將视线从张懋修的脸上挪开,而后看向上方的小皇帝。
“皇上,臣……”
“臣非此意!”
小皇帝对此只是冷哼了一声。
若非良好的皇家教养,他都要当场骂上一句,你陈与郊方才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陈与郊见到皇帝面露怒色。
终於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殿內寂静无声。
谁都明白,这个陈与郊完蛋了。
且不论这人今日为何如此蠢笨的諫言弹劾,单论张懋修那番反驳,就是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杀死了这个吏科给事中陈与郊了。
然而。
张懋修此刻的目光,却在殿內搜寻著。
虽然有糊涂蛋闹出了个笑话,但当下这等局面,对自己来说,却是最好不过了。
他当即目光幽幽的扫向站在前方的张四维。
旋而躬身抱拳,朝拜上方的小皇帝。
“皇上。”
“今日部阁肱骨大员皆在。”
“臣请皇上纳臣等諫言,亲揽乾纲,亲政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