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粘稠的，温热的，带著铁锈和泥土混合的腥气，糊了陈宇满脸。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他把呛进肺里的烟尘和血沫吐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车祸？爆炸？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板，而是一片灰败、昏黄的天空，被浓烟染得像一块骯脏的抹布。耳边是山崩海啸般的嘈杂声，人的惨叫，马的悲鸣，兵器碰撞的刺耳锐响，还有……一种他只在歷史纪录片里听过的，古代军队行军时甲冑与武器碰撞发出的沉闷轰鸣。

他挣扎著坐起来，环顾四周。

尸体。

断臂。

残肢。

一面斜插在泥地里、被鲜血浸透的大旗，上面一个斗大的“刘”字，在风中无力地抽搐。

不远处，一群衣衫襤褸、面带惊惶的百姓，正被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护卫著，仓皇南奔。那些士兵身上的鎧甲破破烂烂，许多人身上都带著伤，却依旧死死地护在百姓周围。

长坂坡。

刘备。

曹操。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陈宇脑海中炸响。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歷史系研究生，一个精通三国各种梗和数据的键盘战略家，竟然……穿越了？

“跑！快跑！曹军追上来了！”

一声悽厉的嘶吼將陈宇从震惊中拽回现实。他扭头看去，只见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正从北面席捲而来，马蹄捲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他们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轻易地烫穿了刘备军本就脆弱的防线。

“噗嗤！”

一支长矛洞穿了一名难民的胸膛，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战马巨大的衝击力带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態。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宇的四肢百骸。

他不是驍勇善战的將军，不是力能扛鼎的猛士，他只是一个体测八百米都差点断气的现代废宅。在这里，他就是最底层的炮灰。

求生的本能让他手脚並用地向后爬，想要躲藏起来。

就在这时，一骑曹军斥候脱离了大队，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鱼，直直衝向了他这个掉队的“猎物”。马背上的骑士面目狰狞，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阳光下，刀刃反射出森然的白光。

完了。

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闻到那匹战马身上传来的浓重汗味，能看到骑士脸上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肌肉。

死亡，近在咫尺。

“小兄弟！快躲开！”

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猛地推向一旁。

陈宇连滚带爬地摔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正看到一个身穿刘备军服的年轻士兵，用身体死死撞在了那匹战马上。

那名曹军骑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衝撞惹怒了，他调转马头，看都没看地上的陈宇，反手一矛，狠狠刺出！

“噗——”

长矛入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髮颤。

年轻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矛尖，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最后的目光，越过那名曹军骑士的肩膀，落在了陈宇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丝……解脱？或许还有一点点……期盼？

他用生命，换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伴”活下去。

这捨身的一幕，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陈宇的心臟上。

那名曹军骑士嫌恶地抽回长矛，正准备补刀，侧翼却传来一声怒吼，一道银光闪过，他的人头已然冲天而起。

是赵云？还是哪个无名的猛將？

陈宇已经没心思去看了。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辆被掀翻的、还在冒著黑烟的马车后面，背靠著焦黑的车轮，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心臟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刚才那个士兵临死前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为什么？

为了什么要这么拼命？为了保护一群註定要被屠戮的百姓？为了那个所谓“仁义”的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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