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瑞斯的意念带著一丝本能的嫌恶。

“为什么…为什么泰坦会被追杀？他们不也是神明吗？比高山还要古老的神，你曾经和我说过，但我还是不理解。”

她的思绪像菌丝一样纤细地缠绕在卡诺斯的神格意识上，充满了孩童般的求知慾。

卡诺斯感受到皮瑞斯传递来的情绪漩涡。

他不耐烦的拨弄著缠在自己身上的菌丝。

藉助普罗米修斯的记忆碎片，告诉她。

“皮瑞斯，”卡诺斯的意识回应，带著一丝源自普罗米修斯残片的悲悯与洞悉残酷后的冷静。

“你所看到的那些被追杀的巨人，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残存，是旧神的子嗣——泰坦，他们比你所知的奥林匹斯神更加古老，是世界的奠基者，是天空之父乌拉诺斯与大地之母盖亚孕育的巨神。”

“世界奠基者？”

皮瑞斯发出无声的低呼，试图在菌丝感知中理解“奠基”的含义。

“是的。”卡诺斯的意识仿佛將一幅巨大的捲轴在她面前展开。

那是大地在泰坦行走时的剧烈脉动，是星辰在乌拉诺斯拥抱下运行的轨跡，是初代神明原始如同火山岩浆般灼热滚烫的力量气息。

“他们曾是这个世界的王。克洛诺斯，他们中的领袖，曾掌管时间，是宙斯，那位如今坐在奥林匹斯山巔，掌握雷霆的神王的父亲。”

皮瑞斯看到了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一个掌握著无法想像力量的巨人王。

“但是，王权更叠如同四季流转。

卡诺斯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他调动了普罗米修斯记忆碎片中那段最惨烈，最充满背叛色彩的史诗画面：

“宙斯，在母亲瑞亚的帮助和普罗米修斯最初的智慧下，联合了他的兄弟姐妹，海神波塞冬、冥王哈迪斯、天后赫拉等等，掀起了一场席捲天地的战爭！史称『泰坦之战』！”

无数道璀璨而毁灭的光束撕裂宇宙的景象衝击著皮瑞斯的感知！

震耳欲聋的咆哮、山峦崩塌、海洋倒灌、大地在神力中对撞。

“奥林匹斯的新神们为了夺取世界，泰坦们为了守住自己世代相传的权柄。这场战爭持续了十年！大地在流血，天空在燃烧”

“最终，年轻气盛，拥有雷霆和智慧女神相助的神王宙斯战胜了他的父亲克洛诺斯。落败的泰坦们，大部分被剥夺了力量，镇压於塔尔塔罗斯深渊——那个比冥界哈迪斯领域还要深邃，还要黑暗的痛苦之地！只有极少数没有反抗或保持中立的得以倖免，蜗居在世界各地远的角落，或者像你刚才见到的那些，成了不可终日的残党余孽！”

“塔尔塔罗…”皮瑞斯感受到这个词带来的沉重、菌丝网络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排斥。

“对奥林匹斯神族来说，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宙斯统治合法性的质疑。所以，必须被清除。”

他顿了顿，意识的焦点变得集中。

“皮瑞斯，记住，在这个由神祇书写的世界里，『对与错』往往是胜利者的权杖上镶嵌的宝石。宙斯胜利了，他定义了规则，他分封了疆土，他决定了谁是神祇，谁是叛逆！我们所目睹的追杀，无关乎他们『是否曾是神明』，只关乎谁现在握著权柄，以及谁胆敢质疑或撼动这份权柄！”

他的意识之音带著一种穿透性。

“而我们，皮瑞斯。”卡诺斯的意志回归到现实，“我们这团被困在山缝里的微光，这依赖岩石与土壤的地衣，我们所处的，正是这场永恆博弈中的夹缝，旧神的余光尚未散尽，新神的秩序如日中天。

我们既不能效忠奥林匹斯，那对我们而言是暴露与毁灭。亦不能投向泰坦残党，他们是失败者，带著绝望的疯狂，只会拉我们坠入深渊。”

他的意念扫过那团被严密隔离的能量，带著绝对的清醒。

“我们要潜行於规则之外，拾取神明遗落的神性碎片，构筑我们自己的方寸天地。直到……我们不再是能被轻易碾死的螻蚁，不再是能被隨意窥破的幽灵。直到这山缝，真正成为我们的领域。直到我们能踏上奥林匹克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