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吗？”意念没有丝毫温度。

“害怕！”

皮瑞斯诚实地回应，菌丝都在颤抖，“那可是古老的泰坦！还有迷宫……”

“那就对了。”

卡诺斯的神念突然散发著光芒，“怕死，就活下去！苟活也好，反抗也罢。”

“我们的『幸运』，是因为我们没得选。”

他的神格再无一丝侥倖，“雅典娜给了我们方向和猎物，也给了我们唯一的『庇护』——那枚橄欖叶，在米诺陶洛斯咽气之前，抵达克里特岛！”

海风的咸涩气息仿佛提前涌入山缝，混合著迷宫的血腥气，牛头怪的咆哮。

以及奥林匹斯上空，智慧女神投下的、冰冷而期待的目光。

偷神猎物的神？弒泰坦余烬之菌？

皮瑞斯的菌丝网络依然在无意识地战慄，源自本能的恐惧挥之不去。

“可是卡诺斯，”

它的意念带著无法理解的困惑，“雅典娜……她可是智慧与战爭的女神！是宙斯最信任的女儿之一！为什么要帮我们？甚至……违背宙斯的意志？这太危险了！难道是为了把我们诱骗到克里特岛，让米诺陶洛斯或者帕尔修斯解决掉我们？还是……她另有更可怕的阴谋？”

卡诺斯的神格核心笑了，“对雅典娜而言，『阴谋』这个词太低级了。她是智慧的化身，布局的棋手，她的每一步都是棋局的一部分。理解她，不能只看到『奥林匹斯的女儿』这个身份。”

他的意念仿佛化作幽暗的漩涡，引导皮瑞斯去理解那位高踞在智慧之巔的女神的真实面貌。

“雅典娜，的確诞生自宙斯的头颅，象徵著纯粹智慧。

她忠诚於智慧的理念本身，远远超过对某位神祇、包括她父亲宙斯的无条件服从。”

“在雅典娜眼中，奥林匹斯的神权秩序固然强大，但某种程度上已成定局，甚至…略显陈腐。

而我们本身，就是对这种定数的挑战。她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一种完全无法被奥林匹斯规则预测的神明。

摧毁这样一个脆弱却奇特的样本，对她而言是求知慾的巨大浪费……”

如果卡诺斯能成功，不管是吸收牛头怪的泰坦之力变得更难控制，还是在过程中搅乱克里特的局势，甚至让整个世界的命运出现偏差……

这些都有可能撼动现有的权力天平，给雅典娜带来渔利的机会。

即便卡诺斯失败了，死在米诺斯迷宫或帕尔修斯剑下，她也毫无损失。

皮瑞斯的菌丝突然闪烁光，“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智慧法则去质疑宙斯的雷霆法则！”

“所以，皮瑞斯，”卡诺斯的意念再次凝聚，“雅典娜不是在帮我们。她是在把我们当成一块试金石，一把可能割伤她自己父亲或者任何挡路者的匕首。

他遥望虚空，仿佛看到了高踞云端的神殿，以及那位智慧女神深邃的眼眸。

“普罗米修斯给凡人以火种，是为了希望与反抗。你给这菌丝一线生机，是为了在神权的铁幕下撬开一道智慧的缝隙，观察其中能否长出顛覆的荆棘？雅典娜，你的好奇心可比普罗米修斯的火焰更致命啊……”

山缝內的寒意並未减退，反而因为理解了雅典娜那远超凡人想像的深谋远虑而变得更加刺骨。

但卡诺斯的神格也在这巨大的压力下，如同寒冰下的黑铁，被锻打得更加坚韧、冷酷。

“恐惧没有消失，皮瑞斯，”

他低沉地说，“但我们现在知道了对手是谁，至少是知道了一角。”

卡诺斯感受著体內那缕新生的足以灼烧神性的“泰坦净化之火”。

感受著皮瑞斯菌丝网络在橄欖叶庇护下更深邃的匿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