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江岸震颤，巨吼若兽。

身若巨塔的泥蛟水寨四少主，双手抱杵，若辟邪年画中踏步奔出的巨灵神兵，声势骇人的自燕横秋身旁衝过，一往无前，却在后者一声轻喝下，瞬间止步。

“为何？”

刘大锚喘著粗气，愤怒回首。

这些时日他一直痛苦自责，若那日少说一句，江炼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师父师娘大仇得报，也能安眠於地下。

“先办正事！”

燕横秋瞥了一眼江炼，隨后迅速收回目光，隱藏下眼中无法化开的忌惮。

义父麾下五位义子，哪怕刘大锚融合永生蛊虫、实力暴涨。

燕横秋也並不认为后者拥有和自己竞爭泥蛟水寨权柄的资格。

但江炼不同，只要他在，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

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被稀里糊涂的玩死，还不自知！

只是眼下还有更危险的东西需要处理。

女匪目光瞥过重新被江匪围住的沈晚意，在血泊中挣扎抬头的陆守拙，最终定格在阴风渡口码头。

数百衣衫襤褸、宛若爬行骷髏的类人生物，嘶嘶哈哈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此刻却整齐划一的列队成行，额头贴地，朝著江面，恭恭敬敬的俯首。

平静的渡口水面，忽然冒出一条青灰的线条，隨后逐渐隆起，露出生有六条诡异触手、泛起金属光泽的厚重脊背。

江水从妖身流淌而下，一颗足有半个房屋大小的凶恶鱼首豁然抬起。

“吼”

鱼妖张开巨口，发出似驴若狼的嗥叫，声浪席捲，不少江匪都双手捂耳，惊恐的看向水面。

“你就是和这东西斗得有来有往？”燕横秋不能置信的看向刘大锚。

“不是！”

刘大锚抓紧时间吞噬城防甲士尸体，大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四根！”

燕横秋望去，果然在鱼妖脊背上摇曳的几根触手中，看到了摩擦撞击和啃咬的痕跡。

其中一条相对惨烈，缺失了很多块血肉，伤口处渗出粘稠液体。

燕横秋一阵反胃。

“吼”

触手鱼妖衝著刘大锚愤怒吼叫，发泄心中不满，似乎是有些忌惮后者的口牙，此刻並没有寻仇的意思。

眾匪心中稍定。

“嘶……嘶……”

恭敬匍匐的镇民们出现骚动，十几个身形幼小的黑影颤颤巍巍的爬出队伍，一步一步向著码头尽头走去。

低沉的哽咽泣声，在夜幕下幽幽响起，被极度压抑克制，听起来反像是婴儿囈语。

“儿啊……”

一道纤细黑影突然发疯一般衝出队伍，四肢攀行，一把抓住面前的幼小黑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很快被几条强壮一些黑影粗暴按住。

“去……侍奉……江神”

一个强壮黑影昂起头髮出冷硬的催促，清冷月光透过灰雾，在他脸上照映出两条晶莹的光点。

“他们在祭祀鱼妖……活祭！”

极端的愤怒覆盖了李大碗的面容，他紧握双刀全身都在颤抖。

蛰伏在码头下的独居鱼妖，能登榜成神，信仰何来？

三十年前，在“鬼祸”中倖存的数百孤儿，自然是產出信仰最好的圈养物。

暗流涌动，水藻不生，鱼虾断绝，只怕也与这头鱼妖有关。

幼年时埋下恐惧、规矩，一代代繁衍流传，恐惧信仰积累，定期收割加深……

这鬼世道！

“没用的！”

一只白皙手掌按下，止住了李大碗想要自杀的衝动，江炼面目表情：“你打不过的，去了也是白送！”

“老子早晚……嗬”

李大碗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手掌一松长刀坠地。

三榜神位空悬，世间混乱千年，惨绝人寰的恶行每日都在发生。

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江匪，能管多少？

早知道就不浪费那些米粮了，长大当匪也一样没用。

妈的！

“水官，我是碧落城主亲封神吏教諭，救我等脱离匪劫，城主必有重谢！”

泥地里被砍成血葫芦的陆守拙突然大喊，群匪环绕，孤立无援，只有面前的水官恶神能解今日之危。

眾匪闻声，骤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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