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足够张焱將一切安排妥当。

交接文书，领取腰牌和微薄的安家银子，又添置了些许行囊。

最重要的，是他咬牙买了一匹还算健壮的駑马和一辆带篷的旧马车。虽然车厢狭小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给林婉娘一个相对安稳的棲身之所。

韩猛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京城。伤残之身，去了边关亦是拖累，衙门总会给份閒差餬口。

离別时，这断臂的汉子用独臂与张焱重重一抱，声音哽咽：“大人，保重。俺这条命是您给的。日后但有驱策，万里必赴。”

刘三的家眷，张焱又让韩猛悄悄送去了些银钱，世道艰难，能帮一点是一点。

晨雾氤氳，一辆带篷的马车驶出了狭窄的巷口。林婉娘坐在微微顛簸的车厢里，身下垫著厚厚的乾草和被褥。

她撩开侧帘一角，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缓缓后退，心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对未来的朦朧期盼。

夫君变得不同了，这旅途，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害怕。

张焱坐在车辕上，控著韁绳。当京城那巍峨的城门楼彻底消失在身后，广阔的原野扑面而来时，他胸中浊气一吐，只觉天地为之一宽。

官道渐稀，车马渐少，唯余车轮碾土声与嘚嘚马蹄。风声过野，带来青草与自由的气息。

车厢內一直很安静。张焱放缓马速，侧头对著帘子道：“闷不闷？出来坐坐？外面视野好。”

帘子被轻轻掀开，林婉娘探出身子，小心地坐到张焱身旁的车辕上。她依旧有些拘谨，但眼神清亮，好奇地打量著两旁飞速掠过的田野和远山。

“怕吗？”张焱问，声音混在风里。

林婉娘轻轻摇头，髮丝被风吹拂：“有相公在，奴家不怕。”这话她说得自然了许多，不再是最初的惊怯。

张焱笑了笑，扬鞭指向前方：“这边塞风光，与京城大不相同。虽荒凉，却旷达。等到了大同，安顿下来，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草原。”

“草原？”林婉娘眼中泛著光：“很大吗？都是草？”

“嗯，很大，望不到边。风吹过来，草浪像绿色的海一样。”

张焱描述著，语气带著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悠远：“秋天的时候，草会变黄，天更高更蓝。夜里，星星特別亮，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

“真的能摘到吗？”林婉娘被他的话吸引，微微歪头问，带著点天真。

张焱失笑：“那不能。但看起来很近。以后指给你看，还能给你讲星星的故事。”

“嗯。”林婉娘用力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中午，他们在一片林荫处停车歇脚。林婉娘从车厢里拿出准备好的乾粮和水，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早上在灶房煮的。”

两人就著水囊，分享著简单的食物，气氛融洽自然。

下午路程更长，林婉娘大多时间陪张焱坐在车辕上，偶尔指著远处飞过的鸟雀或路旁一丛野，小声地问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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