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也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个上司正在睡觉。

乔文甚至今天才知道顶头上司长什么样子，这人处於存在和不存在的叠加状態，他作为观测员接受到的一切命令，都是被科娜直接传达。

沉默片刻，有人说出探索部主管应该说给乔文的话：“首先，你不能暴露自己。其次，如果迫不得已你暴露了，那你绝不能让帝国人知晓光晕群星中人类联邦的存在。”

“但是先生们，有帝国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托勒密突然插话，“那就是人类帝国的太阳领主马卡里乌斯，他几百年前进行远征时抵达光晕群星边缘，並且和我们的人接触过。”

“然后他死了，死在我们清除他记忆之前。”海军部武官说，“自打第三十个千年之后，我们极力避免同光晕群星中其他势力產生衝突，极力避免被帝国知晓我们的存在，一万年来我们都这么做，接下来也该继续这么做。”

托勒密看向乔文。

此时，这人仿佛有面瘫毛病的俊美面容上才浮现出一丝神情——不满。

“我们只是宣布命令，会议到此为止，乔文先生，请尽你所能。”

“最后，请你儘量不要让帝国人为你提供什么帮助。要有我们联邦人的气节！”

说完，海军部武官又补了一句在当下极具讽刺效果的话。

“为了联邦，地球，人类。”

通讯室中的一个个人全都“消失”。

並且在消失之前，他们都重复“为了联邦，地球，人类。”，就好像他们被设定了程序一样，但这句话在如今还真的就只是一句需要走完的程序，仅此而已。

那个睡觉的探索部主管比其他人更早按下了切断通讯按钮。

“光晕群星中的其他势力有多可怕，竟然能让联邦的孤立思潮持续一万年。”乔文看向托勒密。

后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他们不是强大，而是足够无底线和无畏。如果联邦能解除自古以来设立的诸多自我限制，那些势力就不可怕，就不是无法对付。”

“比如解除对铁人和人工智慧的使用限制？”乔文说。

托勒密点头。

乔文知道光晕群星联邦的祖先也就是开拓舰队，是在科技时代的铁人叛乱爆发后到来的，於是对铁人和人工智慧有诸多限制。

人类族群的最主要成员是自然人，然后是黄金人类，剩下的是被称为“石人”的生化合成人，以及被称为“铁人”的机械人。

铁人叛乱是一场波及人类物种所有疆域的战爭，那场战爭被形容的极其可怕，甚至如今的人类无法理解它是怎么进行的。

这就是为什么亥伯龙號上的铁人不配备武器的歷史原因。

至於科娜或者比她强得多的真正人工智慧，如果不用它们联邦就会变成小型人类帝国，有不可替代作用所以只能监视著用。

“万一真解除限制，光晕群星里发生第二次铁人叛乱怎么办？”乔文问。

“我是负责研究古代科技的，以我对铁人的了解，他们远比你我更加忠诚可靠，但问题就在这，它们太忠诚可靠了。”托勒密回答。

“所以你觉得铁人叛乱是因为有人指挥铁人这么做。”乔文说。

托勒密一时语塞：“倒也……但是……你可以做一下推理，石人和我们一样拥有自我，他们远比人工智慧更加智能，它们按理说是更不可控的，怎么在铁人叛乱中他们一股脑的站在我们这边呢？”

乔文蹙眉沉思，然后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

“您签署的工程接收文件已经传输到星港工程部门。”

亥伯龙號控制室里，乔文坐在那流线型的控制椅上，反覆看著亥伯龙新装备的说明资料。

亥伯龙號此时仍然无法和联邦海军战舰媲美，只是多了一门能量武器，这种名字就是能量武器的常规武器能在全力输出时將一艘帝国战舰从头到尾贯穿。

光靠这个肯定搞不定泰伦虫族，所以联邦將一些一次性的武器塞进了亥伯龙號的仓库里。

“超巨病毒炸弹。”科娜说，“我建议您將这种可以溶解任何接触物的武器投掷向泰伦虫族的虫巢舰队。”

“至於这台军用铁人……”科娜在一瞬间读取军用铁人的信息，“它不是一次性武器，有战略用途。我建议您：如果超巨病毒无法对泰伦虫族起到歼灭效果所以要建立防线时，再谨慎使用它。”

这两样武器才是联邦给观测员用来解决泰伦虫族威胁的关键。

只有两个。这不是联邦蔑视泰伦虫族，不想给予这次行动全面支援，恰恰相反，他们显然无比重视泰伦虫族。

超巨病毒炸弹和古代军用铁人这种东西无法再生產，用一个少一个。

“我知道怎么用这两样东西。”乔文指向星图上的极限马卡利亚，“先回去这里。”

亥伯龙號引擎开始充能。

极限马卡利亚的诱导信標在星图上闪闪发亮。

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亥伯龙號逐渐虚化，外界的星辰在其周围飞速流转。

这艘观测船在光晕群星中航行时並未避开其他人类势力，而是径直穿过。

乔文看著星图上一片片的势力划分区，忽然感嘆：“也许科技时代里，银河中的人类物种的状况就是这样的。”

科娜看著星图上的各个势力区，它不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资料库里关於这些地方的信息也被禁止访问。

在那些乔文和科娜都不了解的地方也有生灵，也有这些生灵们做出的事情。

……

光晕群星南部，联邦疆域囊括一百个星系。这些星系中所有的天体都被开发到了极致，此外还有许多个巨型太空工程造物。一个个星系仿佛一座座城市般被连接在一起。

领土范围只有一个星球的迷你国度內，躯体机械化改造的君王坐在钢铁王座上，对著改造人大臣咆哮：“我的铁之国里不允许有任何臣民不进行改造！”

一颗繁荣的星球上，上百亿人口待在家中，看著电视。电视上只有一个节目，星球的统治者坐在镜头前，高声宣布：“拋弃道德和人性吧，骇隱兄弟会的使者已经告知我们——地狱降临！”

某个变成辐射废土的星球上，异形种族艰难求生，忽然一艘舰船从天而降，整个星球在一瞬间被改造成绿意盎然的天堂。舰船中的人类走出来，对著异形种族的领袖说：“我们將在你们的世界上建立起乌托邦。你们物种从这一刻开始將不再有飢饿，疾病，穷困。”

“我们七个人必须团结起来，消灭那暴君的七百万军队。”一个人对著篝火旁的另外六个人高声说，“我也不想屠戮生灵，但他们想要將统治强加到我们头上。为了不会有任何权力凌驾於我们个人意志之上，我们七个必须联手去消灭那个国度！”

如果乔文能看到这些，那么他会意识到：光晕群星中的状况正如人类最巔峰的科技时代整体状况一般，混乱与秩序，理性与愚昧，在一个並不统一的人类物种疆域之中分散的到处都是。

与人类物种在尚未踏出家园时一样——群星与群猩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