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东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张昊就悄悄起了床。穿上娘连夜缝的夹袄，摸了摸兜里沉甸甸的钱票，心里暖烘烘的。他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想不惊动家人，却没想到刚推开房门，就见灶房里亮著昏黄的油灯。

走近一看，眼眶瞬间热了，娘正繫著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的玉米糊糊冒著热气；春桃姐妹仨围在旁边，春桃帮著切咸菜，夏荷往灶膛里添柴，秋菊则拿著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著桌子，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

“娘，你们咋起这么早？”张昊走进去，声音有些沙哑，“我到49城隨便买点吃的就行，不用这么折腾。”

“那哪行？”娘回头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勺子却没停，往碗里盛著糊糊，“路上得骑车，不吃饱哪有力气？快坐下，我还给你煮了鸡蛋，路上垫著。”

春桃把切好的咸菜装进小布包，递过来时手都在抖：“昊哥，这个你带著，就著乾粮吃。”

夏荷从灶膛边站起来，手里还攥著根没烧完的柴火：“俺们四点就起来了，怕来不及”

秋菊没说话，只是低著头，把两个煮鸡蛋往他手里塞，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

张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只能接过东西，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娘，谢谢你们。”

匆匆吃完早饭，娘又往他包里塞了些炒生和红薯干，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到了厂里要听领导的话，跟同事处好关係，別耍小聪明”

“知道了娘。”张昊拎起包，看著眼前的四个人，她们眼里的不舍像化不开的浓雾，“你们在家好好的，等我安顿好，马上来接你们。”

推著自行车走出院门，身后传来娘的声音：“路上慢点！到了给家里捎个信！”

张昊没回头，怕一回头就捨不得走。他跨上自行车，脚一蹬，车子缓缓驶离了村子。他看见院门口的四个人影越来越小，却一直站在那里，四道目光像追光似的，牢牢锁在他身上，炙热得让他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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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张昊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厂里，赶紧把事情理顺，赶紧回来接她们。

等赶到红星轧钢厂时，厂里的大喇叭刚响过，播放著《东方红》的旋律。工人们穿著蓝色工装，排著队走进车间，机器的轰鸣声已经隱约传来，透著股热火朝天的劲儿。

张昊直接去了技术科，李科长已经在办公室等著了，见他进来，笑著站起来：“小张来了？精神不错！快来，上次跟你说的那批轧辊图纸，有点问题，咱得琢磨琢磨。”

“好。”张昊放下包，立刻凑到桌前，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参数看得他眼睛发亮，这才是他熟悉的战场。

两人对著图纸研究起来，从材质强度聊到加工精度，李科长时不时点头：“你这思路好！苏联那边是不是都这么干？回头我让人试试。”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张昊想起宿舍的事，对李科长说：“李科长，我去趟厂长办公室，申请下员工宿舍，中午可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去吧去吧，宿舍的事要紧。”李科长摆摆手，“杨厂长在办公室呢，你直接去就行。”

杨厂长听他说要申请宿舍，大手一挥：“早给你准备好了！就是暂时没腾出来，估计还得等两天。你先委屈一下，实在不行，先去我家凑合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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