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的死讯像一块冰投入滚油，在四合院里炸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院里的空气依旧沉甸甸的，带著未散的悲伤和压抑。贾家的门紧闭著，偶尔传出秦淮茹低低的啜泣，像一把钝刀子，割得人心里发疼。

张昊一大早就起来了，站在跨院门口，望著中院那扇紧闭的门，心里五味杂陈。他给孩子们穿衣服时，动作都比平时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

刚吃过早饭，就见一大爷易中海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著浓浓的疲惫，眼底还有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

“昊子，忙著呢？”易中海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大爷，您坐。”张昊赶紧搬了个小马扎，又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易中海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捧著杯子暖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贾家的事，你也知道了。东旭这孩子……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难啊。”

张昊没接话，他知道易中海找他，肯定不只是为了感嘆。

“我寻思著，今天得去厂里一趟。”易中海抬起头，眼神恳切，“东旭是在厂里出的事，工伤死亡，厂里总得给个说法。抚恤金、丧葬费，还有……往后一家子的生计，都得跟厂里谈。”

他顿了顿，看著张昊：“我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二大爷性子急，容易衝动；三大爷……太精於算计，怕是谈不拢。院里就你，年轻，脑子活，懂里面的规矩，说话也有分量。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厂里，帮著把这事谈下来，成不？”

张昊心里早有预料，但他也有顾虑。贾家那摊子事，尤其是贾张氏，向来胡搅蛮缠，要是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一大爷，我能理解您的难处，也知道贾家不容易。”张昊斟酌著开口，语气诚恳，“您让我一起去，我没意见，毕竟都是一个院的街坊，帮衬是应该的。”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坚定：“但我有个条件。去了厂里，咱们只提合理的要求，国家规定的抚恤金、丧葬费，还有符合政策的安置，这些我一定尽力帮著爭取。可要是贾家人想藉机狮子大开口，提些不合规矩的要求，恕我不能帮忙，到时候我就直接回来，您別怪我。”

易中海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起来：“你啊……考虑得就是周全。行，我懂你的意思。放心，我会跟贾张氏和秦淮茹说清楚，让她们別胡闹。咱只求个公道，求个能让一家子活下去的出路，绝不多要。”

他太了解贾张氏的性子了，怕就怕她在这事上胡搅蛮缠，到时候不仅谈不成，还得惹一身腥。张昊把话说在前头，反倒是帮他堵了后路。

张昊站起身，“您也准备准备，咱吃过午饭就动身。”

“哎，好。”易中海感激地点点头，起身往中院走去，想必是去跟贾家交代。

张昊去厂里请了假，又跟相熟的工友打听了贾东旭出事的具体情况，原来是车间的机器出了故障，吊著重物的钢绳突然断裂，正好砸在了正在下面作业的贾东旭身上，当场就没了气息。这事车间有责任，安全检查没做到位。

有了这个信息，张昊心里更有底了。

午饭吃得很简单，谁都没什么胃口。饭后，张昊换了身乾净的蓝布褂子，又让春桃找了个布包，装上笔记本和笔，他准备把谈判的內容都记下来，免得回头说不清。

易中海已经在院门口等著了，身边还站著秦淮茹。她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嘴唇乾裂，整个人像一株被霜打过的庄稼，憔悴得让人心疼。

“张昊兄弟，麻烦你了。”秦淮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著浓浓的愧疚。

“秦姐，別这么说。”张昊看著她，“东旭哥是咱院的人，这事我们不能不管。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贾张氏原本也要跟著来，被易中海硬拦下了，说人多了添乱，让她在家照看孩子。

三人一路沉默，往轧钢厂走去。深秋的风捲起地上的落叶，打著旋儿，像在为这沉重的行程伴奏。

到了厂里，张昊熟门熟路地领著易中海和秦淮茹直奔厂办公室。接待他们的是工会主席和车间主任，两人脸上都带著公式化的惋惜。

“东旭同志的事，我们也很痛心。”工会主席嘆了口气，翻开桌上的文件，“厂里研究过了，按照规定，工伤死亡，丧葬费给二百元，抚恤金按十个月工资计算，东旭月工资是四十八元，就是四百八十元。另外，考虑到他家里困难，厂里再补助一百元，总共七百八十元，你们看……”

“就这么点？”易中海一听就急了，“东旭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怀著孕的，这点钱够干啥？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一大爷，您別激动。”张昊赶紧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看向工会主席，语气平静却有力，“李主席，您说的这个標准，是国家最低標准吧？东旭这事儿，车间是有责任的，天车安全检查不到位，才导致了事故，这可不是普通的工伤。”

他顿了顿，拿出笔记本，翻开：“而且，东旭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他走了，一家子五张嘴等著吃饭，贾大妈年纪大了，还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这抚恤金和补助，怕是撑不了一年。按照厂里的惯例，是不是该考虑给家属安排个工作，至少能让一家子有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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