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夺军 汉末昭烈行
“难道校尉还不明白,州將为何独独留下乌丸营吗?”
这一句话便將公綦稠打入死地。
他的眼眸甚是深邃,仿佛隨时都会被四周的暗流所吞噬。
良久后,乌黑的瞳孔里,透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怯懦。
“我……不明白。”
“那就让备好生提醒提醒校尉。”刘备品了口茶,淡然道:“这些年,校尉在寧城办得好大的生意啊。”
“就是不知,若是朝廷知道此事,校尉打算往哪逃呢?”
“逃往鲜卑,还是高句丽、三韩?最好渡海去倭国,那里比较远。”
公綦稠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他起身拔剑,寒芒瞬间照亮了刘备双眼,此人身材高大,但动作之间缺乏了边塞校尉应有的英挺与果敢,反而透露出一种犹豫不决之態。
“我劝校尉最好別动,备自年少时便开始练剑。”
“在如此狭窄的屋舍內动武,再来十数人,亦是备的剑下亡魂罢了。”
公綦稠满脸苦涩,他嘴角微微下垂,似乎在默默忍受內心的煎熬,却又不得不隨时维持著表面的威严。
“我知晓你刘备號为幽州第一剑客。”
“可你若杀了我,也未必走得出沮阳城。”
“我麾下六百乌丸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备自然不敢对抗乌丸营全体將士,但在此杀了校尉,还是相当容易,校尉要赌吗?”
刘备仍然坐於榻上,双手捧著茶器,连剑鞘都没碰。
可越是如此,他眼神中的淡定便更让公綦稠心惊了。
片刻后,公綦稠丟下长剑,缓缓坐下。
他的目光不时游离在刘备身上,似乎在寻找一丝破绽。
然而,每当他与刘备的目光相接,那双眸便会迅速闪避,如同一只见了猛虎而惊慌失措的幼鹿,生怕自己的软弱会被发现。
镇定沉思后,公綦稠呼了口气,料想刘备应当不是刘虞派来杀他的。
若刘虞真知晓此中事,以他素来爱惜名声的稟性,绝对会把公綦稠拉到州府內当眾判决,再用囚车送去雒阳。
派出游侠来刺杀,不是刘虞的风格。
“玄德,想要什么?”
“財货、女人、地契?”
“不管玄德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到。”
刘备直言道:“备只想要乌丸营。”
此言一出,公綦稠脸色紧绷。
“乌丸营,你要这六百乌丸兵作甚?”
“哦……我明白了,刘虞不带玄德出阵,玄德这是想冒险建功?”
“非是去冒险,而是救我汉兵。”刘备起身,走到门边,屋外明月高悬,一片寒风颳过,他的玄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校尉跟鲜卑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那些州中文吏不明白鲜卑人在打什么算盘,你难道还能不明白吗?”
“檀石槐欲令和连养威,幽州危机四伏。”
“倘若大军出关,中了鲜卑埋伏,汉军置之死地……自时幽州都保不住了,校尉你安能独存?”
“就算我大军侥倖得还,诸將兵败一场,为防朝廷追责,必將责任推諉给首战即败的你,自时,校尉又当如何反驳?”
公綦稠满头冷汗,袖管中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我还能跑,鄙人在草原上有不少朋友。”
“那阁下的家人呢?不怕连坐?汉法可是很严苛的。”刘备说完此话,闭目不言。
良久后,公綦稠气息逐渐加快,隨著心跳猛增,脸色也涨红起来。
“三息之间,校尉如若不愿回答,一封密函就会送到雒阳去。”
声音从门外传来,满身酒意的简雍摇摇晃晃的走进府门。
“你是?”
“简雍,校尉也可以叫我耿雍,我在代郡有不少朋友,这些年校尉背地里乾的什么事儿,都逃不过我的眼线。”
“现在,回答我!”
“乌丸营,出不出击!!!”
“三、二、一!”
“等等!”公綦稠方寸大乱,饶是在深冬里气候乾燥,他浑身却仍是冷汗涔涔。
“横竖都是一死。”
“侥倖立功或许还能免罪。”
“不过,我只写一封羽檄给你,玄德自行带队,这一战我不会参与。”
“正合我意。”刘备可不想带个拖累。
“玄德。”递来羽檄时,对方问了句:“你认为就这几百人能改变战局吗?”
“事在人为,不拼一把,怎么知道呢。”
刘备接过羽檄,很快就离开府邸。
羽檄是军中信物,在边郡统领军队的长官可以不经朝廷批准即调动军队应急,这些分散在各地的营兵,都有相对的自主权。
来到城內乌丸兵大营后,关羽张飞连夜叫起了眾人。
“都醒醒,醒醒,校尉有令,即刻起兵北上击贼。”
睡眼惺忪的乌丸兵们认人不认令,为首的曲军侯揉了揉双眼,一脸不耐烦:“喊什么喊?你算老几!”
刘备箭步上前,一巴掌抽的那曲军侯原地醒来。
“涿县刘备,奉校尉令,暂领乌丸营军司马。”
那曲军侯按刀大骂:“你放屁,汉制,六百石以上官员,皆得有朝廷文书任命,军司马乃是校尉副手,秩比千石!怎能代领?”
啪的一巴掌又是照脸抽来,这清脆的一下打的那曲军侯眼神都清澈了。
“军情紧急,校尉羽檄在此,不奉令者,当即梟首!”
“还有谁想与他同罪?”
其余的乌丸兵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他们多数由汉人军官带领,眼见刘备拿羽檄施压,也分不清轻重,当即便从了。
刘备按剑的手总算放下:“来人,此曲军侯畏战避战,即刻压往沮阳地牢。”
“余眾皆上马,隨我出城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