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昊昆看著他那张写满了决绝的脸，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地，伸出手，將那张薄薄的的房契，接了过来。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钱掌柜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於，“扑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来昊昆將房契，和那块玉佩，一同收入怀中。

他將那箱还剩下八十根大黄鱼的皮箱，和那箱三万块现金，重新掛回了自行车把上。

“钱老哥，保重。”

他推著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那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孤独的，神祇。

只留下钱掌柜呆呆地坐在那空旷的主厅里，看著那二十根大黄鱼，久久无言。

第二天天一亮，来昊昆就醒了。

没有去轧钢厂，而是直接请了一天的假。

他要去接收自己的新產业。

骑著车，悠悠荡荡地，再次来到城西那条僻静的胡同。

打开门锁。

院子里，空无一人。

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那两个铁塔似的保鏢，不见了。

那个手脚麻利的下人，也不见了。

钱掌柜，也消失了。

仿佛昨天晚上那场惊心动魄的交易，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来昊昆將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开始像一个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人去，房空。

却一切如旧。

那套名贵的黄梨木八仙桌和太师椅，静静地摆在屋子中央，在晨光中，散发著温润的光泽。

墙上，那几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字画，也依旧掛在那里，墨香淡淡。

博古架上，那些瓶瓶罐罐的古董瓷器，也一样没少。

来昊昆的眉头，微微挑了起来。

他走到后院，推开了钱掌柜自己的臥房。

那张雕的红木大床，那口装著金银细软的樟木箱子，那个摆满了各种珍本书籍的书架……

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原地，纹丝未动。

来昊昆在整个院子里，转了一圈。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结论。

钱掌柜，那个精明了一辈子的老狐狸，在离开的时候，竟然真的，连一根针，一根线，都没有带走。

他带走的，只有来昊昆给他的那些药材。

和他自己的，一条老命。

“有魄力。”

来昊昆站在院子中央，看著这空无一人的大宅子，由衷地，讚嘆了一句。

这个钱掌柜，比他想像的，还要果断，还要狠。

对自己狠，对身外之物，更狠。

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在任何地方，东山再起。

来昊昆对这枚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子，愈发地满意了。

他回到主厅，在那张属於一家之主的太师椅上，缓缓坐下。

八仙桌上。

静静地放著一封信。

拆开信，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先生大恩，钱家世代，没齿难忘。此去经年，后会有期，万望珍重。”

落款，钱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