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泥巷杀机 煌煌少年行
“他说『紫藤开,兵符当归』。”断影的声音越来越低,手却死死抓住华黔云的衣襟,“山东绿林营里……有內鬼……”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撞向剑锋。绕指柔穿透胸膛的瞬间,华黔云看见他左肩的硬物掉落在地——是枚小小的青铜令牌,上面刻著“秘云”二字,背面却用刀刻著“浩然”。
是臥底!
青烟散尽时,三个假泼皮早已不见踪影。断影的尸体躺在泥水里,假腿的钢製关节在阳光下泛著冷光,像极了那些藏在暗处的刀锋。
了尘捡起那半块玉佩,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他和圆智大师……都有月牙疤……”
苏綰的软鞭上还缠著断影的血,她望著巷口的马车行,突然觉得那掛在屋檐下的灯笼,像极了秘云卫的眼睛。华黔云將令牌和玉佩揣进怀里,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突然想起祖父书房里的《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
“我们不能坐马车了。”他说。
镇子西头的老槐树突然落下片叶子,华黔云抬头,看见树杈上蹲著个穿灰衣的人,手里把玩著枚铜钱,见他望过来便纵身跃下,竟是浩然帮的旧部阿七。
“燕帮主让我来接各位。”阿七的腰间缠著绷带,显然刚经歷过打斗,“刚才那伙人,是衝著兵符来的。”
他领著三人穿过后院的柴房,掀开地窖的石板。地窖里停著辆不起眼的板车,车辕上拴著匹瘦马,车厢里舖著乾草,却在草下藏著两柄长矛。
“这能走?”苏綰踢了踢瘦马的腿。
阿七往马背上的麻袋里塞了块豆饼:“这马看著瘦,却能翻太行山。”他压低声音,“刚才那瘸子说的內鬼,燕帮主已经查到些眉目,是……”
话音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镇子东头突然传来廝杀声,夹杂著熟悉的软鞭破空声——是萧瑶!
华黔云猛地掀开地窖盖:“她怎么会在这儿?”
阿七的脸色变了:“萧姑娘今早从洛阳逃出来,说华老帮主带著秘云卫主力,正往山东去。她本想绕道报信,没想到……”
苏綰已经跃上墙头,软鞭在手里转得飞快:“我去帮她!”
华黔云望著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想起断影的话。祖父明著派死士来夺兵符,暗地里却带著主力前往山东,分明是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趁机控制绿林营。
“了尘,你跟阿七先走。”他將虎符塞进小和尚怀里,绕指柔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去山东找燕帮主,说內鬼的事……我知道是谁了。”
了尘抱著木鱼摇头:“贫僧要跟著施主!”
“听话。”华黔云摸了摸他的光头,那里还留著戒疤的浅痕,“圆智大师让你保护兵符,对不对?”
小和尚咬著嘴唇点头,突然將木鱼往他怀里塞:“这个给你!敲三下,菩萨会保佑你!”
华黔云衝出柴房时,萧瑶正被五名秘云卫围攻。她的短刀上沾著血,左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咬著牙不肯后退,发间的紫藤早已被血染红。
“萧姑娘!”
萧瑶看见他,突然鬆了口气,短刀的攻势却更猛了:“我爹……他不是內鬼!”她的声音带著哭腔,“是华老帮主逼他的!”
华黔云的剑突然停在半空。他想起断影左肩的令牌,想起圆智大师临终的诵经声,突然明白祖父真正的目標——不是废太子的密信,是能號令绿林营的兵符,而萧家,不过是他棋盘上的另一枚棋子。
秘云卫的锁魂钉突然从斜刺里飞来,华黔云侧身挡在萧瑶身前,剑脊磕飞铁钉的瞬间,看见为首的卫卒袖口露出半片衣角,与断影假腿里的布料一模一样。
“是『影』字营的人!”萧瑶喊道,“他们专做灭口的勾当!”
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化作青虹,剑光里混著华家的“流星赶月”与柳云的“流云剑”,既藏著世家的凌厉,又带著江湖的温润。他想起柳云背著他走过的黑松林,想起圆智大师在悬空寺的诵经声,突然觉得手中的剑有了温度。
萧瑶的短刀与他的软剑相护,刀光剑影在泥巷里织成密网。当最后一名秘云卫倒在地上时,朝阳正好爬上镇口的牌坊,將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並肩而立的剑。
“我哥……他还在洛阳。”萧瑶捂著流血的左臂,声音有些发颤,“他说要去偷……华老帮主的兵符副本。”
华黔云望著她发间的血,突然將紫藤银戒塞进她手里:“这个你拿著。”主戒的紫藤在晨光里舒展,“若遇到秘云卫,亮这个。”
萧瑶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银戒上,晕开小小的水:“我爹说,当年若不是华老帮主,他本可以……”
“都过去了。”华黔云打断她,转身往地窖的方向走,“我们得赶在祖父前面到山东。”
泥巷里的血腥味被风吹散时,了尘抱著木鱼从柴房探出头,看见华黔云的背影在晨光里渐行渐远,软剑的剑穗上,那半片紫藤玉佩正轻轻晃动,像在回应著什么。
而镇子西头的老槐树上,片叶子悠悠落下,盖住了断影留在泥里的血跡。树下的马车已经驶远,瘦马的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篤篤的响,竟与了尘的木鱼声有几分相似。
江湖路远,恩怨难了。但只要手中的剑还在,心中的道义还在,总有路可走。华黔云握紧绕指柔,感觉左肩的旧伤在晨光里隱隱作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真正的廝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