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皇家秘史 煌煌少年行
“最后那晚,她来看过我。”李贤望著云门山巔的烽火台,那里的烟柱已经淡了,却在天际留下道浅灰的痕,“她没穿凤袍,只著身素色襦裙,像寻常人家的母亲。”
他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
“她说『贤儿,我生你时流的血,比你这半生惹的祸加起来还多。你处处与我作对,骂我牝鸡司晨,咒我不得好死……可我是你母亲啊』。”
“她摸著我被廷杖打肿的后背,指尖的茧子颳得我生疼。”李贤的竹杖在地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母”字,“她说『这天下终究是你的,只是你性子太急,等我替你扫平了障碍,自然会还给你』。”
苏綰的软鞭突然从松枝上滑落,差点摔下崖壁。她想起师父说过,武后晚年常独自坐在紫宸殿,手里摩挲著枚白玉佩,那玉佩的样式,与李贤竹杖里的玉芯一模一样。
“可你还是跑了。”华黔云的目光落在李贤儒衫下的杏黄衬里,那顏色在朝阳下泛著温暖的光,不像流亡太子的服饰,倒像……探亲的游子。
“因为我知道她做不到。”李贤的笑声里带著苦涩,“权力这东西,沾了就放不下。她杀长孙无忌,贬褚遂良,甚至废掉中宗,都是为了坐稳这个皇位。可她看著我的时候,眼里总有东西在挣扎。”
他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银盒,里面装著些乾枯的紫藤瓣:“这是她最后塞给我的,说『想通了就回洛阳,母后宫里的紫藤,每年都开得很好』。”
崖下突然传来马蹄声,是绿林营的斥候。华黔云探头望去,看见骑士手里举著面黑旗,旗上绣著朵完整的紫藤——是燕离石从破庙突围的信號!
“燕帮主没事!”苏綰的软鞭重新缠上松枝,脸上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李贤却望著那面黑旗,突然將银盒塞进华黔云手里:“秘库的钥匙,其实是这个。”他的竹杖指向云门山最深处的“天仙玉女祠”,“那里的石碑后有个凹槽,把瓣放进去,就能打开石门。”
华黔云捏著那盒紫藤,突然明白武后为何不杀李贤。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这个儿子身上,藏著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柔软——那是每个母亲望著孩子时,都会泛起的涟漪。
“你们先去祠堂。”李贤的竹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点,“我去接应燕帮主。”他转身时,儒衫下的杏黄衬里突然在风中展开,像只展翅的凤鸟,“告诉绿林营的弟兄,不必为我復辟,守住这云门山的百姓就好。”
华黔云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里,突然想起刚才那段话的最后一句。李贤说,武后摸著他后背的伤痕时,声音里带著从未有过的颤抖:
“贤儿,我是你的母亲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要你死,娘也捨不得。”
山风卷著松涛掠过“一线天”,將这段皇家秘史吹向云门山的深处。苏綰的软鞭已经盪到最前面的石阶,少年拎著竹篮紧隨其后,桂糕的甜香混著紫藤的清冽,在晨光里酿成种奇异的味道。
华黔云最后望了眼青州城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裊裊升起,像无数个寻常人家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他握紧手中的银盒,突然觉得这皇家秘史里最动人的,不是权力的廝杀,而是那句藏在刀光剑影后的“我是你母亲”。
绕指柔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晃动,紫藤玉佩与银盒相撞,发出叮咚的响,像在为这段揭开的秘史,奏响温柔的余韵。而云门山深处的玉女祠前,石碑后的凹槽正静静等待著,等待那盒承载著母子恩怨的紫藤,开启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