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禪位大典 煌煌少年行
“你说得对。”睿宗突然开口,声音里带著种奇异的疲惫,却又异常清晰,“天意不可违,是该除旧布新了。”
太平公主的嘴角刚要扬起,就听见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在位多年,心力交瘁,恐难承天命。既然天象示警,不如將皇位传於太子,让新君以应天意,或可消此灾异。”
整个太极殿瞬间死寂。官员们的呼吸都停滯了,连檐角的铜铃都仿佛忘了摇晃。太平公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著龙椅上的兄长,珠釵上的流苏因她的震惊而剧烈晃动——她精心策划的“除旧布新”,竟被他轻飘飘地变成了传位的理由!
“陛下!”她急切地迈前一步,锦裙扫过金砖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国本重事,岂能因一星象轻言废立?!”
“朕不是废立,是传位。”睿宗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旨意,三日后卯时,於太极殿举行禪位大典,皇太子李隆基即皇帝位。”
旨意既定,如泰山压顶,再无转圜。太平公主僵在原地,看著睿宗起身离席的背影,突然明白——皇兄不是看不懂她的算计,只是厌倦了这场姑侄间的明爭暗斗,寧愿用整个江山做筹码,也要跳出这盘烂棋。
三日后的太极殿,晨光如熔化的金液,从殿顶的藻井倾泻而下,將丹陛上的九十九级台阶镀得璀璨夺目。李隆基穿著十二章纹的赭黄冕服,一步步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冕冠上的十二旒珠串隨著步伐轻轻晃动,碰撞出细碎而庄严的声响。
睿宗已在殿內等候。他卸去了沉重的龙袍,只穿件素色常服,鬢角的白髮在晨光里格外醒目。当李隆基走到他面前时,他从锦盒中取出那方传国玉璽,玉质温润,却沉甸甸的压手——这方印璽,刻著“受命於天,既寿永昌”,见证过多少朝代更迭,多少血雨腥风。
“这江山,交给你了。”睿宗的声音带著释然,將玉璽递过去的瞬间,指腹在印文上轻轻摩挲,像是在与一段漫长的岁月告別。
李隆基伸出双手,指尖触到玉璽的剎那,一股滚烫的力量仿佛顺著手臂蔓延全身。他低头看著那方印璽,螭虎纽的纹路硌著掌心,冰凉的玉质下,仿佛能感受到歷代帝王传递下来的重量。
“儿臣,谢父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又透著超乎年龄的沉稳。
礼官高唱“吉时到”的声浪里,李隆基转身面向殿外的百官。晨光恰好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將他眉宇间的坚毅勾勒得愈发分明。阶下的官员们山呼“万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撞在太极殿的樑柱上,又反弹回来,形成震天动地的迴响,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在为新帝的诞生而震颤。
太平公主站在宗亲之列,脸色苍白如宣纸,却依旧挺直著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不肯弯折的劲松。她看著丹陛上那个身著龙袍的侄子,看著他手中那方本该属於她或她儿子的玉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清醒,这场较量,她输了第一步,但绝不是最后一步。
新帝登基的钟声从景云钟敲响,第一声便如惊雷乍响,震得整个长安都晃了晃。紧接著,第二声、第三声……钟声响彻朱雀大街,穿过东西两市,越过曲江池的水面,传到城外的灞桥,甚至更远的终南山麓。
百姓们涌上街头,提著灯笼,举著幡旗,欢呼声响成一片,与钟声交织在一起,匯成一股汹涌的洪流。孩子们追逐著撒的內侍,老人跪在地上叩拜,连平日最矜持的世家子弟,也站在酒楼的栏杆上,望著皇宫的方向举杯相庆。
华黔云站在宫墙的角楼上,俯瞰著这片沸腾的都城。晨曦中的长安城,像一头甦醒的巨兽,朱雀大街是它的脊樑,无数条坊巷是它的血脉,此刻正隨著新帝的诞生而搏动。他想起了李道麟的血书,想起太平公主在殿上的错愕,想起睿宗传位时的平静,突然觉得,这场禪位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一种属於李隆基的开始。
钟声敲到第三十六下时,他看见太平公主的仪仗从侧门离开了皇宫,车驾行驶得极快,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紧绷的侧脸,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冰湖。
而太极殿的方向,新帝接受百官朝贺的声浪仍在持续。华黔云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晨光里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