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流涌动 煌煌少年行
“帐面上写著『代缴边军餉银』,可兵部的餉银入库记录里,根本没有这笔钱。”赵九压低声音,往左右看了看,“我让人去查这三家商户的掌柜,锦绣阁的王掌柜前几日突然告病,回了老家并州;醉仙楼的李掌柜更蹊蹺,说是去城外上香,至今没回来。”
华黔云的指尖在“玲瓏玉器行”的税银数目上顿住。这家玉器行由太平公主的远房表亲温超打理,此人仗著皇亲身份,在长安商界横行无忌,却向来不敢在赋税上动手脚——十二万两不是小数目,足够供养一支千人禁军半年,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查温超。”华黔云將帐册捲成筒,指节捏得发白,“他近三个月的行踪,见了什么人,去过哪里,一丝一毫都不能漏。”
秘云卫的密探像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渗入长安城的肌理。
三日后,消息陆续匯总到华黔云的案头:温超每月初一都会去城郊的慈云寺,说是礼佛,却从不进大殿,只在后院的禪房与一个瘸腿和尚密谈;锦绣阁的王掌柜回并州前,曾往洛阳送过一个紫檀木匣,收件人是“武府亲启”——太平公主的女儿武灵觉,嫁的正是洛阳望族武家,而武家的长子就在禁军驻洛营地当差;最可疑的是,那笔失踪的税银,竟通过漕运送往了洛阳的一处宅院,宅院的门牌號在秘云卫的舆图上被圈出,恰好在禁军驻洛营地的西北角。
“洛阳……”华黔云在舆图上用硃砂笔圈出那处宅院,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他忽然想起苏綰前几日在灯下绣荷包时说的閒话:“听说武家大郎最近总往甲仗库跑,说是要清点兵器。”
甲仗库是存放禁军兵器的地方。温超的税银,武家的禁军,还有突然失踪的掌柜……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更深人静时,秘云卫后巷的阴影里传来三声轻叩。华黔云推开侧门,一道黑影如狸猫般躥了进来,兜帽下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是安插在太平公主府的暗线“夜隼”。
“统领,有事稟报。”夜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未散的寒气,“昨夜三更,常元楷和李慈悄悄进了公主府,直到天亮才从侧门离开。”
华黔云的心猛地一沉。常元楷是左羽林大將军,李慈掌右羽林营,两人手握长安半数禁军,这般深夜密会,绝不可能是閒聊。
“他们进府时带了什么?说了什么?”
“常元楷怀里揣著个捲轴,看著像是舆图。”夜隼往墙角缩了缩,袍角沾著的草屑簌簌落下,“我躲在假山后,只听见『甲仗库』『七月初三』几个词,还听见公主说『那笔银子要儘快到位,不能出岔子』。”
七月初三。华黔云的指尖在案上叩出急促的节奏。离现在还有不到四个月。
“还有,”夜隼的声音更低了,“府里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三成,都是从羽林营调过来的好手。温超今日一早就带了个铁匠铺的掌柜进去,说是要修几件『旧兵器』,可那掌柜的铺子明明只打农具。”
华黔云走到窗边,望著天边的残月。铁匠修兵器,禁军统领深夜密会,去向不明的税银,还有那个模糊的日期……这些线索像毒蛇,正缠绕著紫宸殿的根基。他忽然想起朝会上李隆基那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神,或许,帝王早已察觉了这暗流,今日朝堂上的动作,不过是先下手为强。
“继续盯著温超和常元楷。”华黔云从暗格里取出一枚青铜虎符,符身刻著繁复的云纹,“持此符去调城西营的密探,若发现他们有调动兵器、囤积粮草的跡象,立刻回报——哪怕是半夜,也要叫醒我。”
夜隼接符时,指腹触到冰冷的纹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没入后巷的阴影里,只留下几片被风捲起的枯叶。
华黔云重新摊开舆图,指尖从长安的羽林营驻地滑向洛阳的那处宅院,又落到“七月初三”的標记上。十二万两税银,足以武装一支精锐;常元楷与李慈掌著京畿禁军,若他们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的风卷著榆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双耳朵在暗处窃听。他从案头拿起秘云卫的令牌,令牌上的猛虎纹在烛火下泛著冷光。李隆基在朝堂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就得在暗处守住这道口子,不能让任何阴谋从缝隙里钻出来。
殿外的更鼓声传来,三更了。长安城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这寂静之下,分明有无数暗流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