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Routine 重生之我要拿下肖赛冠军
但这喧闹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话题转移,浪潮便又迅速退去。
江临舟依然维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被独自留在了那片骤然安静下来的沙滩上,四周空旷,只有心底那份无处言说的、粘稠的悵惘,隨著每一次呼吸,缓慢地起伏。
下午,琴房。光线被厚重窗帘滤过,变得沉静而集中,像舞台追光般落在斯坦威钢琴漆黑的漆面上。
江临舟的手指刚从琴键上抬起,空气中似乎还震颤著斯克里亚宾《练习曲》op.8 no.12最后一个强烈和弦的余威。那不是一个乾净的收束,而是一种近乎撕裂的、带著挣扎痕跡的轰鸣,久久不肯散去。
他坐在琴凳上,微微喘息,胸腔下的心臟仍在剧烈地敲打著肋骨。他自己也有些怔忡,仿佛刚被一股不属於自己的、汹涌的洪流裹挟著衝撞了一圈。整首曲子,他弹得魂不守舍,思绪像断线的风箏飘在別处,可指尖落下的每一个音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狂暴、悲愴、又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激情。
墙边的旧扶手椅上,唐屿保持著倾听的姿势,身体前倾,手指交叠抵在下頜。他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像是冰封的湖面下骤然裂开了一道细缝,流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深刻的诧异,以及在那诧异之后,一丝难以捕捉的欣慰。
这首需要极高技巧与充沛情感的练习曲,他预想中江临舟或许能准確无误地完成,但更大可能是严谨却缺乏真正打动人心的力量。
像他以往大多数时候那样,完美,却隔著一层冰冷的玻璃。
然而刚才他听到的,绝不是隔阂。
他听到的是灼热的痛苦,是左手下行低音区那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的压迫感,是右手旋律声部一次次试图衝破枷锁的、带著哭腔的吶喊与挣扎。他听到音浪在ff的强奏中咆哮,却在pp的弱音处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那是一种將內心所有混沌情绪彻底曝露出来的、近乎危险的真诚。
技巧无可指摘,速度快得惊人且清晰,和弦饱满如教堂钟声。但让唐屿真正动容的,是那技巧之下奔腾的、几乎要灼伤听者耳朵的情感洪流。那里面有他从未在这个过分早熟且克制的学生身上见过的激烈与痛苦。
这不再是练习。
这是一次毫无保留的內心剖白,通过斯克里亚宾的音乐,猛烈地倾泻了出来。
唐屿沉默著。那沉默比任何即时的点评都更有分量。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江临舟略显单薄却此刻紧绷的背脊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学生体內蕴藏的、火山般的能量。
他早就察觉了江临舟今天的心不在焉,那种神思恍惚的状態他並不陌生。
艺术家在捕捉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感或情绪时,常会呈现出与现实的剥离感。他原以为这会影响演奏。
但现在他明白了。那根本不是涣散,而是所有的感知和情绪都被內化、压缩、提炼,最终全部灌注到了指尖之下。
歷史上那些真正伟大的艺术家,哪个不是如此?敏感、脆弱、內心充斥著常人无法理解的风暴与色彩,才能通过作品爆发出撼动灵魂的力量。过於平静的湖面,永远映不出最绚烂的星空。
在他看来,江临舟之前那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和冷静,才是一种需要被打破的、不自然的状態。而此刻这种带著痛楚和激情的演奏,才是天赋该有的样子。
他终於极其缓慢地向后靠进椅背,皮革发出轻微的嘆息。他放下一直抵著下頜的手,指尖在谱架边缘轻轻点了一下。
没有点评技巧,没有分析乐句,甚至没有指出任何一处因情绪过於澎湃而可能產生的、细微的控制瑕疵。
他只是看著终於缓缓回过神、指尖还残留著震颤的江临舟,声音平稳一如往常,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一种瞭然的默认:
“下周,把复赛的曲子也准备一下吧”
他没有问“你今天怎么了”,也没有说“你弹得很好”。
因为无需多问。音乐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对於一个真正的钢琴家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