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9章 结论  重生之我要拿下肖赛冠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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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步缓了一瞬,目光在他微蹙的眉间停留片刻,隨后便安静地离开了。

另一次是在晚练,她路过时听见里面一段反覆打磨的乐句。透过窗户,她看见他紧绷的脊背和专注的侧脸。

她的视线在他泛红的指关节和微颤的手腕上轻轻掠过,眉头轻轻蹙起,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走了。

他没有抬头,始终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两道无声的、含著一丝忧虑的目光。

他不向任何人解释,也无需解释。杂念偶尔浮现,便自然而然地消融在更复杂的指法和节拍器规律的滴答声中。

从宿舍到琴房的那段路,跑道旁的灯在地上投出一道清晰的光带,他走著,目光落在前方,心里已经响起接下来要练习的段落。他的整个世界,渐渐只剩下指尖与琴键接触的那一点。

手上的功夫到底是练出来了。变化不在朝夕,而在日復一日的重复中缓慢沉淀。

原先总也按不稳的转调,某一天手指落下时忽然就有了根,音准扎实地定在那里,不再发飘。一段老是糊成一片的快速经过句,因他连日对踏板极细致的控制,音粒竟一颗颗清晰地透了出来。还有那些藏在主旋律下的內声部,他以前总顾不及,气息也撑不到底,如今却能不费力地贯穿始终,线条清晰而连贯。

唐屿某次课上听他弹完一段,沉默片刻,铅笔在谱边轻轻一叩,淡声道:“声音稳了不少。”他抬眼看了看江临舟,“手上比以前有把握了。”

江临舟没应声,只低头將谱子往后翻了一页。

“嗯。”

“別再熬夜。”唐屿又补了一句。

“……好。”

他点头,当晚依旧出现在琴房。

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某个深夜,他在五楼盥洗室对著瓷白的水池乾呕。

胃袋早已空空如也,只不断涌上酸涩的苦水,灼烧著喉咙。他勉强抬起头,镜中的人双眼布满血丝,脸色在萤光灯下泛著青白,下唇被咬出一排细密的齿痕。

冷水扑在脸上的瞬间带来片刻清醒,他用袖子用力擦乾脸,水珠顺著发梢滴进衣领。回到琴房,他没有立即坐下,而是仰头望著天板上经年累月渗出的淡黄色水渍,像一幅陈旧的地图。他就这样静静地站著,许久,直到窗外的风声吞没了自己粗重的呼吸。

在旁人看来,江临舟的生活近乎完美。他拥有令人艷羡的天赋,进步神速,连严苛的唐屿也渐渐不再皱眉。他每日穿行於琴房与教室之间,谱架上的练习曲一套套更换,指尖的技巧日益精进,甚至李锐也开始拍著他的肩说“舟哥,你这水平该去音乐厅了“。他按时作息,认真吃饭,眼神平静,指尖稳定,一切都在轨道上平稳运行。一个重生者所能期望的最好状態,不过如此——没有行差踏错,没有虚度光阴,每一步都踩在通往巔峰的阶梯上。他还要向人生寻求什么呢?纵使唐屿当面指出他的任何不足,他都能立即给出精准的改进方案。他对自己的进度確实没有一点不满,对现状也没有任何不安,想不出比这更为正確的活法。

然而自从那个傍晚之后,他时不时觉得这座音乐学院的走廊活活成了没有空气的月球表面。林筱不在,那个稍稍理解他和放鬆的地方不见了,纵然找遍所有琴房与走廊。

不眠之夜,他不知多少次在床上静静地想起那个落日熔金的傍晚。但愿记忆在反覆想起的过程中磨损一尽。然而记忆丝毫没有磨损,反而愈发歷歷在目:

琴房窗外梧桐叶片的金色光泽,她转身时毛衣下摆扬起的细微弧度,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夕照中如同飞舞的金粉,还有那句轻得像嘆息却重如千钧的“我总觉得“。她指尖那转瞬即逝的微凉触感,这他现在都能感觉到。

他记得太多本不该记得的失败,揣著太过沉重的觉悟走在一条无人同行的路上。旁人只见他技艺日臻完美,只见他眼神沉静步伐稳健,却看不见他灵魂深处那道隔世的裂痕。李锐会勾著他的肩开玩笑,唐屿用铅笔点著他的谱子说“这里再亮些“,陈雨薇会偶尔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们都很好,但也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那个藏在十六岁皮囊下的、经歷过挫败与荒芜的灵魂。

林筱或许也並不能真正理解重生的秘密,但那个傍晚,她望向他时的眼神,那句“你一定会“,仿佛无意间触碰到了他冰封外壳下最真实的温度。那一刻,他几乎错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独的重生者,而只是一个被看见、被相信的普通少年。

如今她消失了,那一点微光也隨之熄灭。深夜醒来,他听著室友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路註定只能一个人走。重来一次的人生或许能修正技艺的缺陷,能避开前世的陷阱,却无法填补这种近乎永恆的孤独。他闭著眼,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无声的真空中,所有的琴声、掌声、师长的讚许都穿不透这层透明的隔膜。

他知道自己会继续弹下去,会继续完美地扮演这个天赋异稟、心无旁騖的江临舟。只是偶尔在琴声间歇的剎那,那种彻骨的孤独会再度袭来,比任何一次失败都更清晰地提醒他:他终究是一个人在战斗。

鲜明的记忆总在夜半时分变得格外锋利。有时深夜两三点,江临舟会突然醒来,再无法入睡。这时他便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走到宿舍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前,用不锈钢杯子接一杯凉水。

窗外是沉睡的校园,远处城市公路上的车灯连成一条流动的光河。他握著水杯,凝视著那些移动的光点,仿佛能听见轮胎轧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那些无法入睡的夜晚,他面对的不仅是林筱留下的空白,更是两世为人的隔阂。他记得太多不该记得的往事:母亲在他第一次演出时藏在眼角的泪光,父亲沉默地卖掉手錶为他买下第一本琴谱,还有前世那些无人知晓的失败与遗憾。这些记忆像一道道无形的墙,將他与当下隔开。他活在十六岁的躯壳里,却揣著一颗经歷过太多別离与失去的心。

李锐在睡梦中嘟囔著梦话,翻了个身。江临舟望著室友毫无防备的睡顏,突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孤独。他们之间隔著的不仅是床铺的距离,更是整整一个人生的厚度。他可以完美地演绎一个天才少年的成长轨跡,却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与轻快。

联结子夜和黎明的时间又黑又长,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有时他甚至觉得,若能哭一场或许会畅快些。但不知为何而哭——为前世的失败?为今生的孤独?若为別人哭,未免矫情;若为自己哭,他又觉得重生一次的人不该如此脆弱。於是他只是静静地站著,直到杯中的水不再冰凉。

春日的清新气息瀰漫在每个清晨,空气中夹杂著泥土和新生植物的微湿味道。某天练琴间隙,他无意间抬眼,注意到窗外那棵银杏树已悄然萌出新叶,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开来,像是半透明的翡翠,在微风中有节奏地轻轻颤动,焕发出初生的生机。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註定只能独自承受。重生不是获得第二次机会的狂欢,而是带著前世记忆的独行。

他开始学会与这种孤独和平共处。不再试图用疯狂的练习来麻痹自己,也不再执著於寻找一个能完全理解自己的人。每天清晨,他会认真整理床铺,仔细系好鞋带,按时去食堂吃早餐。他依然练琴,但不再把钢琴当作对抗世界的武器,而是作为与自己对话的方式。

有时他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听母亲嘮叨家长里短,父亲在背景音里偶尔插话。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电话这头的儿子內心藏著怎样复杂的情绪。但就是这样平凡的对话,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踏实的温暖。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李锐正忙著打游戏,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一个橘子:“下午老家捎来的,甜得很。”

江临舟剥开橘子,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瀰漫开来。他掰下一瓣放进嘴里,果然很甜。

“谢谢。”他说,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沉。清晨醒来时,第一缕阳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他静静地看了会儿那道光,然后起身开始新的一天。

冬天彻底过去,春天接踵而至,他的心终於安定下来了。

这样的辗转反侧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这是江临舟的最终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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