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膝盖，把下巴埋进去，小小一团缩在石板上，周遭药园的阴冷死寂仿佛要將她吞没。

可仅仅过了半炷香，那道迅疾离去的身影又卷著风折返回来。

陈凡停在数步之外，脸色依旧难看，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锁定苏玉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种与污浊环境格格不入的纯净灵韵。

虽说练气七层之下的修士看不到这个灵韵，但陈凡还是不放心。

『怀璧其罪……此等天赋若被他人窥见……』

他不敢想后果，只是双手迅速结印。十指翻飞如幻影，丝丝缕缕灰暗的、如同燃烧后余烬般的气息从指尖流淌而出，缠绕凝聚——正是隱匿秘术“烬影幻形术”。

这秘术可以通过迷惑他人感知，达到隱匿，变化气息的效果。

术法成型，陈凡抬眼，正撞上苏玉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充满无声的控诉和委屈，像在质问他之前的逃离。

陈凡心头莫名一虚，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竟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隨即，一股被看穿的窘迫恼意涌上，他猛地一咬牙，凝聚成型的灰暗术印被他屈指一弹！

“嗤——”

一道灰线没入苏玉心口，瞬间化作无数细密的灰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肤下游走、隱没。

那股纯净通透的灵韵气息，如同被一层无形的灰烬覆盖、扭曲，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与药园驳杂混乱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术成，陈凡看也不看效果，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再次转身，落荒而逃，速度比来时更快。

苏玉呆呆地看著他仓皇远去的背影，感受著体內多了一层薄纱般的束缚。

片刻后，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先前的失落被一种奇异的、带著点促狭的快乐取代。

原来这个强大又冷漠的石大哥，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

当陈凡踏近自己那处被徐国打得只剩断壁残垣的住所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暉，正涂抹在几根新立起的粗糙黑石柱上。

林子荣背对著他，负手而立，青袍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拂动。他身旁，那具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的木傀，正沉默而高效地搬运著切割好的巨大石块，沉重的石料在它手中轻若无物，伴隨著沉闷的撞击声，被精准地垒砌在残存的基座上。

一个简陋石屋的雏形，正在废墟上快速成型。

“石师弟回来了？”他含笑转身，態度温和得近乎殷勤，“我看此地毁损严重，便让木傀帮著重整。”

陈凡的目光扫过忙碌的木傀，扫过那迅速拔高的石墙，最后落回林子荣脸上。

石旭那张麻木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但陈凡的意识深处，却掠过一丝近乎荒诞的恍惚。

曾几何时，他初入药园，面对此人，还需躬身垂首，小心翼翼，只为求得一线喘息之机。

那时的林子荣，是他头顶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是隨时能决定他生死的“林管事”。

这才过去多久？

阴云已散。

管事依旧管事，却需屈尊降贵，亲自驱使木傀为他这“石师弟”重建居所。

地位的更叠，无声无息，却又如此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的变化，只能用四个字来解释。

强者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