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拍不到想要的 光影绘心
明轩凌晨发的语音还在耳畔迴响:“记住!评委要的是能割开视网膜的衝击力,不是小清新水片!”
正午的龙井村飘著炒茶香,茶农戴著草帽在梯田间穿梭,竹匾里的嫩芽被晒成蜷曲的碧玉。
顾临川蹲在茶山高处,长焦镜头扫过蜿蜒的採茶队伍,某个瞬间,戴蓝头巾的妇人抬手擦汗,腕间银鐲的反光恰巧刺入镜头——像颗坠落的星星。
他连按三次快门,回放时却发现那抹银光被自动对焦虚化成廉价的光斑。
“顾老师又来採风啦?”茶坊老板娘拎著热水壶招呼,“喝杯狮峰龙井?今年头茬的。”
他摆手婉拒,转身时听见她小声嘀咕:“城里人真怪,大太阳底下晒著也不嫌热……”
第三日法喜寺的玉兰开得正盛,五百年的古树枝干虬结如龙爪,瓣却轻薄得像宣纸。
顾临川在檐角铜铃的阴影里守到日暮,香客的衣摆被晚风掀起又落下,僧人的木鱼声与快门声此起彼伏。
当最后一线天光吻上蕊时,他拍下了最满意的一张——玉兰的倒影在香炉青烟中扭曲,恍若涅槃的凤凰。
然而导出到电脑后,才惊觉烟跡淡得如同ps笔刷,远不及肉眼所见震撼。
“你需要雾。”明轩在视频通话里嚼著可颂支招,“或者乾冰?巴黎秀场都这么玩。”
“真实的雾和乾冰喷出的不一样。”顾临川擦拭著镜头,瞥见屏幕角落闪过超模的镶钻腰链,“你的审美快被奢侈品醃入味了。”
第五日的云棲竹径落著细雨,游客挤在凉亭里躲雨,油纸伞堆成彩色的蘑菇丛。
顾临川的衝锋衣洇出深灰的水痕,他固执地站在竹林深处,等待雨丝將光线切成稜镜。
某个剎那,穿汉服的女孩提著裙摆跑过石径,发间步摇晃出细碎的金线——像极了香格里拉经幡下的星轨。
他追著那道流光连拍十几张,回看时却发现雨幕模糊了所有细节,只剩一团雾蒙蒙的暖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思思的消息跳出来:“哥!我在你朋友圈的照片里p了只凤凰,是不是超有艺术感?”
配图是那张玉兰倒影,被加上五毛特效的火焰贴纸,角落还飘著“天道酬勤”的毛笔字水印。
他闭了闭眼,把手机塞回防水袋。
第七日千岛湖的黄昏,游船划开琉璃色的水面,顾临川站在甲板上,镜头隨波涛起伏。
当夕阳將岛礁染成琥珀色时,有孩童的纸飞机掠过船舷,机翼上的蜡笔涂鸦在逆光中化作燃烧的蝴蝶。
他几乎本能地按下快门,却在预览图上看到曝光过度的惨白——那抹橙红终究败给了自动测光系统。
深夜返杭的公路空荡如胶片,仪錶盘蓝光映著副驾上散落的sd卡。
车载电台放著《海上钢琴师》原声,当1900说出“琴键有始有终,你確切知道88个键就在那儿”时,他忽然急剎停在公路边。
远光灯惊飞一群夜鷺,黑色翅膀掠过挡风玻璃的瞬间,副驾车窗映出他的侧脸——疲惫,执拗,眼里却燃著未熄的火星。
手机在副驾上亮起,刘艺菲的朋友圈更新跳出来:东东蹲在《百年孤独》封面上,爪下压著片晒乾的玉兰瓣,配文“某些猫企图垄断春天的证据”。
他放大照片看了许久,直到夜露浸透衬衫,才在评论区敲下一行字:“建议用广角镜头,能拍出猫爪与瓣的史诗感。”
回復提示音惊破寂静时,千岛湖的风正捲走最后一丝暑气。顾临川启动引擎,听见后备箱里的三脚架隨顛簸轻响,像某种未完成的节拍。
而远在京城的刘艺菲,过去的一星期却非常轻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