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声音苍老沙哑，可又似乎太过刻意……

贺珣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片刻后，亲兵出来了，他撩著门帘。

“贺小將军请。”

此时，帐內情景一览无遗。

贺珣步入，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著兽皮的气息扑面而来。

帅帐內的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主位之上，孟余山正倚靠在虎皮大椅上，身上只著了一件寻常的灰色常服，身前的条案上放著文书。

军师郭子彧站在沙盘旁，副將郭方站在孟老將军的身侧。

贺珣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隨后抱拳行礼。

“末將贺珣见过孟將军。”

“咳……”

孟余山將单手握成空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隨后轻轻点点下头。

那声音微弱而嘶哑，仿佛每一次震动都会牵扯到肺腑的旧伤，与方才那道威严的將令判若两人。

两鬢的白髮在昏黄的烛火下，刺眼如雪。

昔日里那双能洞悉人心的鹰目，此刻半闔著，透出深深的倦意。

“將军身子还未大好，还请贺小將军莫怪。”

郭子彧上前一步，对著贺珣拱了拱手，语气中满是歉意。

贺珣的目光落在孟余山身上，没有说话。

他的心头，划过一丝冰冷的疑虑。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月前，赤冗军在阵前叫骂，他亲眼在城楼上看见，“孟將军”身披玄甲，立於风雪之中，身形稳如山岳。

那场遭遇战，他更是远远望见“孟將军”纵马驰骋，手中长刀翻飞，斩將夺旗。

那股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直刺人心。

那样的脚步沉稳，那样的力能扛鼎。

哪里像眼前这般，连坐著都显得身子虚浮，仿佛隨时会被一阵风吹倒的模样？

一个人的精气神，可以偽装。

可那久经沙场磨礪出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锋芒，又岂是说收敛就能收敛得住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沙盘前的军师郭子彧，忽然上前一步。

他清瘦的身影，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贺珣投向孟余山的视线。

“贺小將军来得正好。”

郭子彧微微一笑，手中摺扇轻摇，指向沙盘。

“我等正与將军商议破敌之策，小將军智谋过人，正好请你来参详一二。”

他的话语，如春风化雨，瞬间將帐內那股紧绷而诡异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贺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沙盘之上。

郭子彧的手指，点在了玉门西侧，那片被硃砂標记出的赤色区域。

“如今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这样的天气，对我大盛的处境而言，固然是雪上加霜。”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同样的，对於远道而来的赤冗和乌勒来说，他们也並不好过。”

“他们的补给线更长，对这极寒之地的適应，也不如我们镇守多年的西北军。”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眼下这僵持的死局，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也正是我们寻觅战机的最好时机！”